杨素之和杨素云，卓胤瑭他们在太阳西落之后才出的门，原本不是很大，居民并不太多的小镇，因着晚间的庙会，也顿时热闹起来。

路上有不少的新奇玩意儿，多是关外具有地方特色的，杨素之他们一路过来边走边看，倒也涨了不少见识。

后来听到这边戏台子的大戏唱起来，他们随着人群也就到了这里，如今民众闲暇时候的娱乐项目并不多，看戏算是一种。

但敦煌这样的小城镇，会来唱戏的戏班子并不多，像如今这般这么热闹的时候也少有，况且今天除了唱戏还有皮影戏，杂耍，各种娱乐项目，所以大家都往街上挤。

戏台子搭起来，一听到锣鼓锵锵，大家自然也就往这一处来，期间有几次杨素之都差点跟杨素云走散了，不过后来还是走散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杨素之上辈子看了不少戏，唱的好的不好的，一开嗓子她就能知晓，所以也并非台上的戏不好，只是在她看来是个平常。

“你知道啊？”卓胤瑭瞧着灯影下神色表情均温和平静的杨素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心塞，“你什么都知道。”

卓胤瑭的语调有些奇怪，杨素之看了他一会儿，他几次三番故意带自己离开，她刚开始可能只猜测，后来就明白了。

只是她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在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卓胤瑭，”杨素之大概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而他带自己离开喧闹的戏台子，到这么个人不算太多，但多数都是年轻人，或试探，或低语充斥四周的小径上，她虽然不想明白他要说什么，但两世为人，她不得不明白。

这份明白，也包含了她如今对于自己以及家人担忧期许的回馈。

被杨素之平静淡然的唤名字，卓胤瑭心头一怔，似乎已经从杨素之身上看到了某种坚定的抉择。

“那边有皮影戏和杂耍，喷出两三米火焰的，要不要去看？”卓胤瑭也没多想，指着个方向就问，问完也不等杨素之回答转身就走。

走出两三米后忽又停下来，转身看向留在原地的杨素之，似乎在等她，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条小径人不多，灯也不多，大概是为了应一下如今这节日的氛围，给年轻人们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

昏暗的灯影下，杨素之看不清卓胤瑭的模样，但又莫名的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沉的压抑的气息。

“我……”与它处的热闹不同，这里显得十分安静，因此还没等杨素之把话说完，卓胤瑭就打断了她。

“你先别说话！”

看了他片刻，杨素之低叹了一声。

明明别处喧嚣漫天，不知为何卓胤瑭偏就听到了杨素之这一声轻叹，他心头一揪，仿佛有什么东西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开，而他从不曾抓到过。

他不甘心！

随后杨素之只觉眼前一阵黑影闪过，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然落到了一个带着一丝熟悉气味的怀抱。

身体被箍的很紧，让她有种连呼吸都艰难的错觉。

急促压抑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杨素之心下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一般。

“你曾经……”也不知过了多久，卓胤瑭稍微平息了情绪，可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说话都有些刺痛，“算了”

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说着，莫名，杨素之竟然知道他想表述的都是什么。

曾几何时，她对他确实抱有希望，可这希望毕竟难抵周遭百般的阻挠，而她亦没有情根深种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卓胤瑭这么说，大体也是明白的。

轻轻放开杨素之，卓胤瑭决定还是把自己要说的都给她听，不然自己怕是死也不瞑目了。

有所默契，两人隔着点距离，慢慢往前走着。

“有时候觉得你这样通透的人，还是挺让人……”卓胤瑭在想该怎么叙述，片刻后才道：“讨厌”

杨素之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接着又听卓胤瑭道：“虽然讨厌，但却迷人。”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杨素之也没有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想明白，知道自己和卓胤瑭没有将来，所以心态也平和下来，就只当他是个小朋友。

“明明就是在夸你”卓胤瑭撇嘴，“时常会觉得你并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像……”

“我已经成年了。”杨素之接了一句，并不甚在意他会怎么想怎么说，毕竟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也有一样米养百样人，她养成什么样的性格都不过分。

“你跟你妹妹相比，你就像她长辈，成熟太多了。”卓胤瑭想到杨素敏就头疼。

“敏敏是个好姑娘。”杨素之说道，在外人看来她是杨素敏的姐姐，但实际上，她还真如长辈似的是看着杨素敏长大的，自然多是要维护她。

“你这样说，我还真膈应！”卓胤瑭苦笑揉了揉鼻梁骨。

“她是我妹妹，我能够明白她的想法，所以，如果你们……”

“你就你，别加们！你们姐妹，我一个都惹不起，我得躲的远远的……”卓胤瑭继续苦笑。

杨素之爽快放弃自己，他心里大体明白，一方面是她大概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自己，遇到一些变动和意外就会首先放弃自己，这个多少都让人心里不好受。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杨素之恋家，家里人的意见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自己如今还没办法做到与她的家人相比，所以这种挣扎和比较没有意义。

总不能让他撞上南墙，让她痛快抉择放弃自己选择家人，那恐怕更让人难过。

杨素敏的出现让他更清晰深刻的意识到了这点，还有她那几个哥哥们的态度，真叫人头疼不已。

虽然卓胤瑭觉得自己可以抗到底，可最终需要有杨素之的态度做支持，如今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成了弃子，还真叫心里不好受。

“你这样说，我还真觉得你挺难。”杨素之笑了笑，心里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是知道，卓胤瑭并非真的对杨素敏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世事无常，她常觉得自己这样的性子，太过沉闷，无趣，所以能够忍受自己的人大概不多。

相较之下，杨素敏拥有她这个年纪女孩子所有的特质，光瞧着就能让人心生愉悦，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是会选择杨素敏而不是选择自己的。

“可不是吗”卓胤瑭一个大男人，还委屈上了，但也是个没见过的模样，所以杨素之笑了笑没接话。

月色如水，大概是料到晚间的戈壁沙漠里温度会降低不少，卓胤瑭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件薄薄的外套，本想的是给杨素之用，却没想到，杨素之也料到了这点，自己带了件。

他还真是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感，大概这也正是杨素之让他着迷的一个优点吧。

两人边走边说，不过期间卓胤瑭说的要多一些，他说着杨素之就安安静静的听着。

没有看皮影戏，没有看杂耍，两个人一路慢悠悠逛了这个小镇所有不太热闹的地方，直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默契。

“卓胤瑭！”杨素敏清脆又急切的声音传来，两人转身去看，便见着柔缓灯影下，一个洁白的身影如蝶又如鹿一般轻盈灵动的扑了过来。

“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叫我们一顿好找！”杨素敏嗔怪道，不过脸上明显透露着紧张与不安。

“妞妞你还好吗？”这时候杨素云也赶了过来，一看到她身侧的卓胤瑭就心里有气，在他眼皮子底下拐走他妹妹，简直气愤！

周斌走在最后，本来他是想带着杨素敏他们去热闹的地方看看，却不想这兄妹俩似乎都明白些什么，在戏台子那里没寻着人，转身就往人少的地方找。

果然，还真就找到了，俩人。

“我没事的四哥”杨素之知道杨素云在生什么气，所以连忙的安慰他道。

“你俩这是一起逛了一路？”周斌看热闹不嫌事大，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出来玩，不叫上我？”杨素敏责备又委屈的问着卓胤瑭。

“你这不也出来了？”卓胤瑭避开了两次杨素敏靠过来的举动，第三次没避开，被她抓住了。

“哼，有好玩的都不告诉我，你们太不够意思了！”杨素敏咕哝，接着又问：

“你们今天都玩什么了？有没有去看皮影戏？”

她从小到大还没看过几次皮影戏，主要是他们那里也不兴这些，偶尔有个庙会或者交流会什么的，运气好才能见得着，运气不好，还见不着。

“你刚不是说你不想看吗？”周斌凑过来鄙视她。

“要你管”杨素敏已经被周斌气的没办法了，如今只看着他就想要发火。

“那我们看皮影戏去吧。”杨素之拉了杨素之，姐妹俩携手往前走去。

杨素敏往前走了两步，连忙回头看卓胤瑭，见他不动，连忙道，“快走呀，我们去看皮影戏，那个可有意思了！”

周斌听杨素敏这么一说，真想翻白眼，女人就是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吗？也不知刚刚说皮影戏不好看，没意思的人究竟是谁。

“走吧”杨素云瞥了眼前两个男人一眼，忽然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不少，尤其是卓胤瑭这一副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真解气。

“你……”周斌也看出卓胤瑭的欲言又止来，开口想说个什么，但又没想好，接着就听卓胤瑭道，“我什么我，我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卓胤瑭拍了拍周斌的肩，随后又看了一眼杨素之他们离去的方向，最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如今他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给杨素之说了，虽然依旧不甘心，但……

罢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吧，杨素之这样的女孩子，有着他难以越过的心里防线，他也不去打扰她好了，祝福就好。

想到当初见到杨素之的时候，她平静淡然的说话叙述，让他觉着这个小姑娘还挺特别，至少跟现下他所知的小姑娘都不太一样。

后来她凭一己之力，成功化解了一场武装动乱，救了不少人，那时候他就确定，这姑娘是真的不平凡，再后来……

似乎有很多事情发生，有似乎并没有多少事情，但桩桩件件他都如同昨日经历，这个女孩子性子淡然却不淡薄，有情有义温润如玉，让人见之难忘，贻误终生。

哎……

走了没几步，杨素敏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只见周斌远远跟着，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卓胤瑭已然没了踪影，她急忙往后跑了两步，离周斌近了些，“卓胤瑭呢？”

“问我？”

“不问你问谁？”杨素敏觉得周斌真莫名其妙的讨厌，明明自己刚刚就是在跟他说话啊，他竟然还这样问。

“不告诉你”周斌吊儿郎当越过她，跟上了前面一点的杨素云。

这时候他听到杨素云喊道：“妮妮走了，卓家表哥兴许有什么事忙去了呢？”

杨素敏往巷子那头张望了一番，最后依旧没看到卓胤瑭的身影，便禁不住失落起来，听杨素云这么一喊，她便三步一回头，十分不情愿的又走了回来。

不过在看到杨素之寻常温和的面容时，她心头一动凑了上去，“姐，你们今天都聊了什么呀？”

“人家聊了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个小丫头怎么尽好奇这些？”周斌不客气的说了一句。

“要你管！”杨素敏讨厌死周斌了，这个臭小子，没事就找茬儿，真想打他一顿，要是打得过的话，毕竟他看起来还是蛮高壮的。

其实杨素云也挺好奇杨素之跟卓胤瑭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卓胤瑭会有那一副表情，如今更是有着不告而别的行为，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感受到杨素云的目光，杨素之回头朝他微微笑了下，意在让他安心。

兄妹俩多年的默契，大概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彼此安心，因而杨素云一下就释然了，不管杨素之跟卓胤瑭说了什么，至少他家妹子现在是不会再吃卓胤瑭这人的亏了，这便是最好的！

我全家都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