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妙仪发现密道的出口被巨大的石头泥块堵得严严实实之后,只得又摸索着返回了入口。就在她庆幸这条密道并没有岔道,哪怕她摸着黑也能原路返回找到入口时,新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打开入口。
她拍打着坚硬的石门叫了半天,却一点儿回音也没听到。此时,她联想到匆匆一瞥过的那个院子荒芜破败的模样,猜想恐怕这儿不常有人来走动。想到这一点,她心里立刻涌起一股自己会被关在这里关到死的恐惧。而更能加深她这种恐惧的是,带她来的阿景显然并不知道密道被封堵。她一定认为自己早已经通过密道逃出了柳枝,而为了替自己打遮掩,阿景恐怕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人在密道里。
如果阿景一直不知道密道被封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被困在这里了。令妙仪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抱着包袱靠着石门坐下哭了起来。
密道里漆黑一片不知白天黑夜,令妙仪既担心自己又牵挂柳夏,哭着睡着,睡着后又哭醒。不知过了多久,令妙仪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密道,却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给吵醒的。
她扶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站起来,拖着因为弯曲太久而麻木的脚往声响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黑暗里渐渐传来了窸窣之声,她吓得停下了脚步,可那声音却渐渐逼近。就在她害怕得即将掉头就逃时,突然听出了那竟然是一阵人声。
一定是大家发现我不在了,于是找来了!
这个念头在令妙仪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立刻欣喜地往前摸索而去。果然,在转过一个被大石头挡住半边密道的拐角后,几束火把的光映入了她的眼帘。
“我在这里!”令妙仪扶着潮湿的大石头,朝着火光的方向挥着手,“我在这里。”
原本正快速朝令妙仪所在的方向移动而来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又迅速移动了起来。待那群人来到令妙仪跟前,她才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万桃门或是柳枝的人。
“你们,是谁?”令妙仪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脚一拐却朝着后头跌了下去。
举着火把的一小撮人迅速逼近,领头的一个大胡子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人拔出刀举着火把跨过了倒地的令妙仪往密道那一头跑去,似乎是去查看情况。
大胡子待二人离开,便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令妙仪,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她有些变形的脚踝上。
令妙仪将裙子使劲儿地往下拉想挡住残疾的脚,却被大胡子一把撩起了裙子,将她的脚踝露在了外头。
“你是令小姐对吧?”大胡子盯着令妙仪残疾的脚踝,一脸的笑意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大胡子身后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声,不知在激动什么。令妙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残疾的脚上,忍不住将裙子一扯再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大胡子捏着令妙仪的脚踝笑得灿烂。
“怎么没费功夫啊,老大!”大胡子身后一个满头满脸是泥的人抱怨道,“将堵住的出口炸开,可差点儿把我给埋进去了。”说罢拨了拨头发。
这时,先前那两个人从密道另一头折了回来,刀已经收回了刀鞘之中。其中一个边走边说道:“老大,那头没人,入口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大胡子将视线重新落到令妙仪身上:“真是奇了怪了,令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密道里?”
“这个人,当真就是令天下的女儿?”方才那个满头是泥的人打量了怕得发抖的令妙仪一番问道。
大胡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令妙仪:“除了令天下的宝贝女儿,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瘸子吗?小丫头,你是不是叫令妙仪。”
令妙仪早被这一伙凶神恶煞的家伙吓破了胆,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大胡子身后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那个多嘴的人又说了起来:“我们这些日子也倒霉透了,看来终于要转运了!”说罢便自告奋勇走上前来拉扯地上的令妙仪。
令妙仪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便被那人扯着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大胡子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令妙仪被推搡着走过密道,来到了出口的地方。让她惊讶的是,原本被泥土石块封堵的出口,眼下已经豁开了一个大洞。清冷的光线从大洞投射进来,显然已经是晚上了。
满头是泥的家伙推着令妙仪穿过洞口来到了月光底下,在最后一个同伴出来后,他一脸坏笑地凑近了大胡子:“老大,我们把洞口重新填上吧。好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小妞是怎么没的。”
大胡子看着不规则的洞口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办法。”说着将令妙仪从他后里拉了过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满头是泥的家伙似乎很不甘心却又不敢违抗大胡子,只得不情不愿地拾起了地上的铲子。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令妙仪带着哭腔问大胡子,此时他正推着她往前走。
“用你去换好东西啊!”大胡子朝令妙仪笑了一下,伸手狠敲了一下她的后脖子。
令妙仪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眼前最后的光景便是大胡子露出的一口黑色的烂牙。
空空如也的密道被令天下的人来回找了数次,却连令妙仪的头发丝也没找到。
“你不是说妙仪她被困在这里了吗?”令天下气急败坏揪住了柳夏的衣领。
小刀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了令天下与柳夏,挡在了他们中间:“令掌门,柳夏只是将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一遍而已。这些天我们去了四方教送药根本不在家里,怎么知道令小姐去哪儿了?”
小刀将球重新踢回到了令天下脚下,令天下又急又气,使劲儿地踢了一脚密道入口的石门:“把你那个叫阿景的侍女带过来,一定是她从中使了坏!”
“不会的,阿景什么也不知道。”小刀抢在了柳夏之前急急答道。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之际,一个万桃门门人扬着手里一张纸,飞也似地跑到了令天下跟前:“掌门,这页纸被一支飞镖钉在大门前的柱子上。”
令天下接过那页中间破了一个洞的纸只看了一眼,便两眼一黑差点儿倒地。从密道里出来的米大夫一把扔掉手里的火把扶住了令天下,可他在看了一眼那页纸后,也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倒下。
柳夏在万桃门的人扶住米大夫之际一把抢过了那页纸,借着隐隐的夕阳读了起来。
“怎么了?”小刀挤到柳夏身边问道。
“妙仪被人绑架了。”柳夏望着前来送信的万桃门门人,他手里正攥着一只小包袱。
“绑架?”阿景在听到小刀的话后挣扎着从卧榻上站了起来,想要跟上一回来就冲进卧室的柳夏,却被小刀给拦下了。
阿景仰起下巴看着小刀,挑衅似地笑了笑:“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不关我的事。怎么样,你去夏哥哥那里告了我的状,结果被打了脸了,对吧?”“
“我也早就说过了,但愿这不关你的事。”小刀依旧直视着阿景的眼睛。
阿景别开视线,不想让小刀看出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至于是谁,又为了什么绑架了令妙仪,阿景一点儿也不关心。如今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从这件事当中彻底脱身了。无论之前小刀对柳夏说了些什么,此时都成了谎言。
“夏哥哥他要做什么?”虽然不情愿,可阿景只得向小刀发问。
“歹徒要还魂丹换人,柳夏当然是要去送药。”小刀看着阿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孩子。
小刀怜悯的眼神激怒了阿景,她伸手想推开小刀冲进卧室找柳夏,却被小刀死死地拦在了门外。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之时,柳夏已经迅速收拾好了包袱从卧室走了出来。
小刀一见柳夏,便轻轻推开了阿景:“你当真要去?”
“这都是我的错。”柳夏脸上又浮现出了小刀曾见过多次的内疚神情。
小刀拉着柳夏绕过了阿景,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了椅子里:“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令天下处心积虑要算计别人,如今却反被他人掣肘。”
“可若是我没有告诉李教主还魂丹的事,他就不会做这种事来逼令天下交出还魂丹。”柳夏叹着气说道。
小刀看着柳夏,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我想,这件事若是处理得当,或许也能成为一件好事。”
“好事?”柳夏显然一点儿也没能跟上小刀的思路。
小刀看了一眼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柳夏的阿景,似乎她正是阻止自己说出想法的原因。不过在柳夏热切的注视之下,他终究还是说道:“如果我们能将令小姐安全地救出来,能赢得的不仅是令小姐的信任,就连令天下也会因此而对我们刮目相看。所以我才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柳夏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认真斟酌小刀的话。
“你说得对。”柳夏半晌后方才从椅子里站起来,“不过,就算没有这个目的,我也一定要将妙仪救出来。毕竟,她跟令天下不一样,从头到尾她都是个无辜的人。”
小刀朝柳夏点点头:“好,我这就陪你去令天下那里拿药,我们连夜就出发。”
“夏哥哥!”阿景见二人要走,一下子拉住了柳夏的袖子。
柳夏扭头看向阿景,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阿景,你就留在家里,好好将养身体。令天下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他们绝对不会再为难你。我们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就要劳你多多费心了,特别是后山别院的兄弟们,千万不能让万桃门怠慢了他们。”
阿景拽着柳夏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柳夏以为她还想说什么,歪了歪头看着她。
可是阿景看着柳夏那一脸急切要走的表情,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原本攥得紧紧的手也松开了。
随着二人的离开,阿景被再一次丢在了屋里。
夜色从四方八方汇聚而来,与之伴随的,是透入骨髓的寒冷。
“无辜吗?”阿景喃喃地念叨站,“可是我又何辜之有?”
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将本就昏昏暗暗的蜡烛吹熄了。阿景独坐在寒冷黑暗里,似乎已经麻木,想要流泪已是无泪可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