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你说，到底怎么回事？”简红衣使劲晃了晃那个忙于逃命的人。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多人都病倒了，太可怕了。两位也快些离开吧，否则被染上瘟疫可就没救了！”

简红衣放开那人，任由他没命地逃了，看了玉雁来一眼，朝他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回家。”

玉雁来也点了点头，牵着马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逆向往城中走去。

待二人走到城门边时，人群已经稀疏了许多，只偶尔有一两个挎着包袱或抱着孩子的人匆匆从城中跑出来。玉雁来将两匹马都拴在了城门边上，转过身便看见简红衣闷着头就要往城门里走过去。

“慢着！”玉雁来将简红衣拉了回来，从小小的行李包袱里抽出两张帕子，递给了简红衣一张，“用这个挡住口鼻。”

简红衣接过那薄薄的帕子在手里抖了抖：“就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玉雁来三两下就将帕子系在了自己脸上，又从简红衣手里夺下了帕子，不由分说替她系在了脸上。

“这下可以了，走吧。”玉雁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拉起简红衣的一只手，朝她点点头，二人并排着穿过城门进到了城里。

城中果然已经乱作一团。

许多人就倒在街边，正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一些没有染病人的也如同玉雁来和简红衣一样，用帕子蒙住了口鼻。有的正急急往城外逃去，也有许多人正在搬运、救治倒下的病人。在这些人当中，玉雁来一眼就认出了衙门老大夫。

“大夫！”玉雁来拉着简红衣朝老大夫跑了过去。

老大夫正弯下腰，在另外一个人的帮助下将一个倒卧在街道上的病人往街边一间铺面里搬。玉雁来赶紧从他手里接过病人，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将病人抬进了屋子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简红衣看着只几天不见就完全变经了模样的街道，不由得愕然。

老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了一眼玉雁来和简红衣说道：“我昨日出城采药，今日一回来便见到如此景象。”这时玉雁来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老大夫欣慰地看着他，“你们没有倒下，实在是太好了。”

“这是什么瘟疫，怎么一天之内便蔓延开了？”玉雁来看着混乱的街道和到处倒卧着的病人，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老大夫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我们家怎么样，衙门怎么样？”简红衣急急问道。

老大夫又摇了摇头：“我一进城，便和留在城里没病倒的大伙儿一起忙活，还没来得及回衙门。”

“那我们先回衙门看看。”玉雁来说着又拉起了简红衣的手，“这里就拜托大夫你了。”

“好的好的。”老大夫冲玉雁来挥挥手，“你快去吧，若有什么事你们就来城门处寻我，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玉雁来和简红衣二人飞奔过回龙府的大街小巷，满目所见，皆是慌忙逃出城的人和倒卧不起的病人。

快要到衙门时，玉雁来扭头对简红衣说道：“我去衙门，你回家去找莺儿。”

“你自己可要小心些，别死了。”简红衣在衙门口与玉雁来分开时，忍不住叮嘱他道。

“你才是！”玉雁来眉头紧锁，“你才生了那么大一场病，可要加倍小心。”

“你放心吧。”简红衣朝玉雁来点点头示意他快进衙门去，“我可不会轻易就死了，那不是给你和那个狐狸精腾地方了吗？”

“好啊，”玉雁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顺着简红衣说起了胡话，“你要是敢死了，我头天给你出殡，转天就娶新娘子进门。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儿别死了。”

“你，”简红衣朝玉雁来挥了挥拳头，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跑进了衙门，“以后再跟你算帐。”她恨恨地跺了跺脚，立刻往家的方向飞奔了起来。

从衙门回家的路上，也跟城中各处一样，到处都是病倒的人。简红衣越看心里越是发凉，生怕回到家会看到莺儿已经死了。

“莺儿！”简红衣推开没有上闩的大门进到院里，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见四下里都没有回应，她开始一间一间房地挨着找。直到她推开莺儿的卧室房门，才终于见到倒卧在床上的她。

简红衣一见那个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形，一股不祥的预感便袭上了心头，赶紧趴到床上将她抱了起来。

“莺儿！”简红衣用力地拍着莺儿的脸，触手还有温度让她激动不已，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你，别再打我的脸了。”莺儿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有病死，也要被你打死了。”

简红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将莺儿放平躺下：“你这个死丫头，尽会给我找麻烦，干脆不理你让你病死算了。”

莺儿艰难地呼吸着，伸出一只手推了简红衣一下：“你不要，离我这么近，万一你也，染上了病就不好了。”

简红衣推开莺儿的手，俯低身子替她盖好了被子：“你少说两句话，留着一口气等着我给你找大夫去。别这么容易就死了，你死了我们家的饭谁来做？”

莺儿露出一个虚弱笑容：“说话算数啊，若我这次好了，你就许我留下来了。”

“说得我好像什么时候赶过你走似的。”简红衣看着平时活蹦乱跳的莺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伤感起来。

“你，你可别哭啊，别触我的霉头。”莺儿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若我死了，在我坟头上也不许，不许哭。”

简红衣轻拍了莺儿一下：“你放心，你若死了，我就去你坟头上跳舞去！”

莺儿笑着翻了一个白眼：“那，那我可就绝对不要死了，太，太可怕了。”

“好了！”简红衣扯了一下被子替莺儿盖住脖子，“你在家好好歇着，我这就找玉雁来去看看衙门的情况怎么样了。兴许能用魏大人的官印向其他地方求求救也说不定。”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听得门外有些响动。

“玉雁来？”简红衣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小白一个踉跄摔进了屋里。

“小黑脸，你怎么在这儿？”简红衣赶紧将小白扯了起来，将他丢进了一把椅子里。

小白似乎昏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将蒙了面的简红衣给认了出来。

“白捕快，你也病倒了？”莺儿动了两下，却还是没能撑起身子来。“姐姐，我病了后白捕快一直在照顾我，他上午时还好好的。你，你快走，离开屋子。看来，看来这病果真是瘟疫。姐姐，你快出去，快！”

简红衣看了小白一眼：“小黑脸，你是什么时候染病的？”

小白两手撑着椅子扶手，喘着气思索一会儿才说道：“今日早间我来找莺儿姑娘，发现她病了便留下来照顾她。谁知吃过午饭后，我也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到了傍晚，便愈发厉害了。”

“姐姐，”莺儿用手拍着床铺催促着简红衣，“你快走，看来，这病凶猛得很，你不能跟我们呆在一起。”

简红衣依次看了看两个病人，咬咬牙说道：“你们好好在这儿等着，我这就找玉雁来去，老大夫也在城门处，一定能救你们的。”

莺儿没了力气说话，勉强抬起手朝简红衣挥了挥示意她快走。

小白也硬撑着抬头看着简红衣：“你放心，我会照顾莺儿，你走吧。”

简红衣朝二人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家往衙门走了过去。

不过还没走到衙门，简红衣便遇上了匆匆而来的玉雁来。

“衙门的情形怎么样？”简红衣赶紧迎了上去。

“全都病倒了。”玉雁来紧皱着眉头，又赶紧补充道，“不过都还活着，你放心。”

简红衣扭头看了一眼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仅有的几个路人也似乎都染上了瘟疫，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会躺下。

“这个样子，怎么放心？”简红衣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对了，莺儿怎么样？”玉雁来望了一眼家的方向。

“也病倒了，小黑脸在照顾她。不过，小黑脸也病倒了。”简红衣此时已经没心思去计较为何小白会在玉家照顾莺儿了。“这瘟疫看来十分凶猛，莺儿说小黑脸上午还没发病。估计是一直跟她呆在一起，便也病倒了。魏大人有没有什么方法应对？”

“这种事原本应该立刻通报州府上官，”玉雁来叉着腰环顾四周，“不过眼下我们根本腾不出人手去州府传信。不过这也不碍事，这瘟疫来势凶猛，那么多人逃出城中动静闹和如此大，一定会很快传到州府去的。可是就算州府衙门有应对之策，也得等上三五天才能有信儿。在这段时间，我们就只能自己先想办法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简红衣看着玉雁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让她舞刀弄枪打架斗殴，她倒是精通无比。可面对一城的病人，她就一点儿头绪也摸不着了。

玉雁来沉吟片刻后，拉起简红衣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眼下还不清楚这瘟疫是什么病症，不过看来确实凶猛得很。所以首先我们必须得把还未染病的人与已经染病的人隔离开。”

“怎么个隔离法？”简红衣扭头看着玉雁来严肃的面孔，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看起来城外并没有人感染瘟疫，”玉雁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道，“所以我们就先把还没染病的人全部都集中到城外去。”

“把所有没染病的人都赶出城，那城里这些染病的人怎么办？”简红衣觉得头都大了。

“这瘟疫如此凶猛，若继续任由没染病的人呆在城中，恐怕过不了两天，回龙府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玉雁来摇着头说道，“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将没染病的人全部清理出城。至于城中的患病者，”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简红衣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简红衣拉住了玉雁来，“你是说将所有人都清理出城，你留下来照顾病人？你别开玩笑了，且不说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如此多的病患。你自己也说了这瘟疫凶猛，你若留下来恐怕很快也会染病。”

“谁让我是捕快呢？”玉雁来又冲简红衣笑了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而这时简红衣才发现，玉雁来是在拉着自己往城外走。

“玉雁来，你干什么？”简红衣扯了扯玉雁来的手，“你要让我也出城去？如果按你说的那样做，至少也要让我帮你才行！”

“你不行。”玉雁来摇着头，神色十分焦虑，“我没料到这瘟疫如此凶猛，就不该让你跟我一起进城来。你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差点儿丢了性命，不能让你如此冒险。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快快回到城外去。”说着便推了简红衣一下。

简红衣打开了玉雁来的手，因为他将自己说得弱不禁风而有些恼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病着的时候，你们像是要毒死我一样，一口气给我灌了十来种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药。你瞧瞧，就那样也没把我整死，区区瘟疫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我也是衙门正经的捕快。既然拿了衙门的俸禄，总得干点儿比逮猫劝架有意义的事，才对得起那些民脂民膏是不是？”

“可是我担心你也会病倒。”玉雁来巴不得多一个帮手，可简红衣大病初愈，若是有个好歹，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走吧，有什么好担心的，天都快黑尽了，再不快点儿把没染病的人都弄出城去，等到明天恐怕我们真的要面对一整个城的病人了。”简红衣拖着玉雁来便往前走，“我们从哪儿开始，一户一户地敲门？”

玉雁来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摇摇头说道：“先找客栈。客栈里多是外头来的，或许进城得晚尚未染病。”

“对呀。”简红衣眨眨眼看着玉雁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不出来玉雁来，你还是有点儿脑子的嘛！”

玉雁来不由得脸红了，此时二人正好走到了城中最好的客栈跟前：“就从这儿开始吧。他们家发生过命案，虽然眼下生意好多了，但住客仍旧不多。先从他们开始。”说罢便拉着简红衣走进了客栈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