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回龙府?”柳夏在听了小刀的话后显得很吃惊。
小刀点点头:“那天急着离开是为了令小姐的安全着想,如今想想那地方有许多古怪。无论是那伙山贼还是四方教,我们都不曾拿到半点儿把柄。所以,我认为还是由我去走一趟比较稳当。”
“你一个人?”柳夏有些不放心。
“我一个人反倒不惹眼。”小刀说着压低了声音,“你留在家里,便没人会在意我的去向,这样在令天下那里也比较好说。我们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必须得找到一个突破,才能反败为胜。一直坐着干等,是不会有机会的。”
“你说得对,不过,”柳夏露出担忧的神情,“只不过我担心你们这一个个都离开家,会让令天下起疑心。”
“一个个?”小刀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难道你是说阿景吗,她也出门了?”
柳夏看了一眼内堂的方向后才说道:“阿景说她思念家中父母,想回家去看看。我知道最近的事情太多,她也承受了不少的压力,让她回家去看看也好。不过我没想到你接着也要出门,就怕令天下那里不好交代。”
“你放心吧,”小刀冲柳夏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们全都中了万桃门的相思,若不按时服食解药便有性命之忧,令天下才不会担心我们去而不返呢。”
小刀的话不仅没能安慰到柳夏,反而让他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是啊,又不是人人都像红衣一样决绝。”柳夏沉默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刀拍了拍柳夏的肩膀:“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他说着也看了一眼内堂,“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一路仔细些。”柳夏点点头,将小刀送出了门。
小刀带着简单收拾的一点儿行装,出门后经由镇上到了码头。当他登上去回龙府的船后,竟然在上头碰上了阿景。
二人相见,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谁也说不出话来。不过即使什么也不说,阿景和小刀二人心里也清楚对方必定是跟自己一样看出了什么。
“那天夜里跟你在客栈后院吵架的貌美女子,就是之前跟红衣一起回来的人。”沉默良久,小刀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在客栈门口撞上我的捕快,”阿景看着水流浑浊的河面,“是曾经到镇上酒楼鬼鬼祟祟打听过的人。”
“红衣果然有可能就在那个地方。”小刀紧紧抓着木质栏杆,喃喃地说道。
“她不可能还活着!”阿景的神情几近于狂乱,“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刀扭头看着身边的阿景,眼里流露出一抹同情的神色,却让阿景更加抓狂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阿景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双手抓扯着小刀胸前的衣襟,“我口口声声诅咒你心爱的红衣死了,你怎么不骂我,不打我?”
小刀的眼圈渐渐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你说得对,她已经不在了。我只是想,至少要找到她的尸体,至少要在她坟前敬一柱香。”
阿景如同被人扇了一记耳光,缓缓地放开了抓着小刀的手。
“你告诉夏哥哥了?”阿景似乎脱了力,半个身子都趴在船舷栏杆上,死死地盯着河面。
“没有。”小刀低下头,抹了一下眼角。
阿景站直了身子,困惑地看着小刀:“你为何没有告诉夏哥哥?”
“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眼下才是最重要的。”小刀将告诉过柳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些看不懂你了。”阿景轻轻摇了摇头,退后一步看着小刀。
“有什么看不懂的。”小刀挤出一丝苦笑,“我就是个可以将青梅竹马的性命牺牲掉的无情无义的人。”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阿景想起自己多次情绪激动之下怒骂小刀的话,突然有些愧疚。
“不管是不是那个意思,”小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看向河面,“我既然已经做了坏人了,就会做到底。有些东西,必须要有牺牲才能成全。”说着他转向阿景,笑容里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凄凉,“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红衣这件事上,必须要瞒着柳夏,眼下是我们的共识吧?”
阿景别过脸没有吭声,算是同意了小刀的话。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放下各自的成见合作一次吧。”小刀不无忧伤地又看向河面,在脑子里想象着简红衣坐船经过这段水路时的情形。
不过此时简红衣,却骑着马在州府通往回龙府的大道之上飞奔。
冬日连晴少雨,马蹄踏过扬起一阵阵灰尘,让紧跟在玉雁来身后的简红衣呛得咳嗽了起来。
“玉雁来,你慢点走行不行?你这是赛马呢还是赶路呢?”简红衣一只手掩着鼻子冲玉雁来的背影抱怨了起来。
玉雁来似乎发泄够了,喘着气勒住马放缓了速度,简红衣也勒住马慢慢地跟了上去跟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简红衣看着玉雁来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这明明是马驮着你在跑,你怎么弄得像你驮着马跑了一路似的?”
玉雁来没吭声,两个人靠到了路边缓缓而行,让出了中间道路给着急赶路的马车、马匹。
二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后,玉雁来看看简红衣:“你这个话痨怎么一直不吭声,你不想知道我爹跟我大哥的事吗?”
简红衣朝玉雁来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想找我倾述,别说得我好像多事的老太婆要打听你家的事一样。”
玉雁来的脸红了,别过脸去低声地嘀咕道:“谁想跟你倾述来着?”
“好吧,”简红衣挺直了背,歪了歪头说道,“我实在好想知道你爹跟你大哥的事,你就说给我听听吧。”说罢扭头冲玉雁来古怪地笑了一下。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玉雁来晃悠着肩膀,跟着简红衣一起装起了傻。
“我那个大哥,跟我爹一样的虚伪。”玉雁来目视着前方灰尘四起的大路说道,“总是摆出一副施舍我们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根本不稀罕。”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简红衣斜眼看了玉雁来一眼问道。
玉雁来显得有些生气:“什么叫就这些?还是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简红衣耸耸肩膀:“我倒是个容易被收买的人,不过价钱也得合适才行。你那个大哥跟只肯订一间房的你一样吝啬,只带了点儿糕点,那可远远不够收买我。”
“你什么意思?”玉雁来皱眉看着简红衣。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自己慢慢琢磨吧。”简红衣冲玉雁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一拍马屁股当先一步冲了出去。
二人驱马行至傍晚,在官道旁的一间客栈里住下。果不其然,玉雁来又只要了一间房,引得简红衣又是好一通抱怨。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走到第三天离回龙府还有一天路程时,小刀和阿景已经雇了马车进入了城中。
二人来到了先前住过的客栈,眼尖儿的小二立刻认出了二人将他们迎入了客栈当中。二人没费什么功夫便打听到了,那个美貌的女子名叫莺儿,眼下正寄居在玉捕快的家中。而那个叫作玉雁来的捕快,也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这两个人,果然跟红衣有所牵扯。”小刀在小二离开桌子去泡茶时对阿景说道。
阿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四下里打量着周围桌的客人:“这里的生意倒是好了很多。”
“托贵客的福了。”小二很快便端来的茶水和点心,听到阿景的话后便接了过来,“山贼头目已经被移送州府,不日就要开堂问斩。我们回龙府这会儿可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呀!”小二对自己引用的两个成语感到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晃起了脑袋,差点儿将茶水给倒洒了。
“二位去而复返,想是在城中有何要事?”小二一边殷勤地替二人斟茶,一边好事地打听着。
“我们家掌柜的见此地物阜民丰,又听说了本地捕快英勇得力,便起了心思要在城中置办一两处产业。”小刀笑着说道,“这不,立刻就派我们再来打探打探了。”
“客官真是好眼光啊!”小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连连奉承着小刀。
“小二哥,在下还有一事相询。”小刀看了看周围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小刀见这两位可是大财主派来的人,态度自然谦恭得很,凑近了小刀也压低声音说道:“客官您说,小的一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的。”小刀拉着小二坐在了他旁边,“上次我们来贵宝地,实际上是为了寻找我家掌柜的妹子来的。我家小姐走失了有好些日子了,而且身染重病,不知小二哥可有留意贵宝地前些日子是否有类似的姑娘来过?”
小二托着下巴,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些日子倒是没见过有这样的姑娘。”
“那,”小刀脸上仍旧挂着笑,心却已经揪紧了,“是否有外来的年轻姑娘在这里亡故了的?”
“这倒是有一个。”小二点点头,小刀和阿景立刻都屏住了呼吸。小二凑得更近了些,低声说道,“就是我们县令大人家的表小姐,听说呀是得了臆症,发了疯后自戕而亡。可惨哪!”
小刀闻言,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庆幸,他看向阿景,发现她也正跟自己一样,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店堂里客人众多,小二说罢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看来,红衣的事还得着落在那个捕快身上。”小刀喝了一口茶,喃喃说道。
阿景却在这时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若是哪一天我死了,会不会有人如此锲而不舍追寻我呢?”
小刀看着阿景,眼神愣愣的,却没有说话。
阿景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摇了摇头:“我还得意自己胜过了红衣,说到底,她死了仍然是胜我一筹的。真是厉害呀,死了还牵挂着这么多人的心。”
简红衣打了一个喷嚏,玉雁来扭头看着她问道:“你着凉了吗?”
“这还不是都要怪你!”简红衣揉了揉鼻子,非要跟我睡一间房,硬要分走我一床被子。你那么怕我惹事,你就一辈子都跟我睡一间屋子守着我!”
天渐渐黑了,二人从官道拐入进城的道路后便下了马,牵着马混在了进城的人流当中。
听得简红衣又开始说胡话,玉雁来正想埋怨她两句,忽然觉得身旁的人群变得不劲起来。
原本正熙熙攘攘往城里去的人流当中,突然出现了众多掉头出城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眨眼之间似乎除了玉雁来和简红衣二人,所有人都开始扭头往城外跑。
简红衣将缰绳递给玉雁来,随手揪住了一个跑得飞快的人:“你们在跑什么?”
“不得了了,城里出事了!”那人一脸惊恐,拼命想挣开,似乎后头有什么鬼怪在追赶他。
简红衣看了玉雁来一眼,二人脑子里同时闪过了“山贼”两个字。
“是山贼又回来捣乱了吗?”简红衣给了那个倒霉蛋一耳光让他镇定了下来,“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把你抓回城里去!”
那人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简红衣:“千万别进城里去呀,城里,城里发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