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是万分的不舍和纠结,却也不得不将手中紧抓的麻绳松开。
崔扬见我松手,脸上挤出几分笑意,那眼里揉出的温柔,让我的心又坚毅了几分。
既然如此,我便也来搏一搏
我就想知道,是否我做的一切努力,真的丝毫的意义都无?
松开麻绳之后,我一把扯开身上的蓑衣外袍,从大石墩上去了一头紧拴的麻绳,捆到自己的腰上。
因我动作过于迅速,待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时,我已是打好了一个结。
先是崔扬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大声问道:“你这是作甚?”他应是猜得出来我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我反而平静了,对他说:“既然你要去救你的旭儿,那我便也要去陪我的崔扬,我们各做各的选择,谁也莫要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
他去就他的旭儿,我去改变这个结局!
“旦儿......”这是第一次他这般唤我,只是这声叫唤里含了几分的柔情,我心里便多了几分坚持。
他亦是阻止不了我!
“郡主......”大山、珍珠还有秦子颂发现我绑了麻绳要下水,竟是齐齐地惊呼出声。
“郡主,不可,此般甚是危险。”大山神情凝重,劝道。
珍珠已是要哭了,紧紧拽着我的手,怕我立马便冲到水中去。
我不管珍珠抓着,转身看向秦子颂,对上他一脸的慌急。他此时看我的眼神,却也与以往多有不同。
“秦堂主,我想拜托你现在兑换那个允诺。”
他像是没想到我突然提到上次他的允诺,却也回道:“郡主请说。”
“我知你漕帮多年与这河水打交道,今日这般风浪事故定也遇得不少,帮中定也有在这般情况下救得人的方法,且我对这般情景救人也略懂一二,就是不知可否向您借力?”
秦子颂听我这般说,眼神黯淡了下去,像是在细细较量思考,可是我没有时间让他思索。
“今日撞了官船的是你华左帮的漕船,虽是无心却也有过。况且,虽岸上众人不知,你却是知道那是齐王乘坐的官船。若是齐王出了事,怕你华左帮便也会从此在世间消失。”
最后一句话,我已是说的异常的狠厉。
秦子颂神情虽急慌,来了码头后却迟迟不出人去救人,定是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我不管他是哪般的算盘,这时候不救人,华左帮事后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那船现在又下沉了几分,很快将没过船身,淹及船楼,想要救人便是更难。
秦子颂望向河中,又回头向身边一人低语几声,我已是向崔扬走去。
我知道他急于救人,但是此时施救之人的性命同样可贵。
“你下水可以,但是要有完全之策。”
我应是从来没有这般认真慎重地与他说过这般话,他愣了一下。
“我有方法,虽没有保障万全,但是总比你这般下水要好。”
他没有再问。这时,秦子颂已是撤下上身的一身长袍,与他身后的十来位皮肤黝黑身体矫健的帮众一道,都光着膀子,做足了救人的气势。
我对着秦子颂恭手,“秦堂主今日之恩,我记下了。”
秦子颂却也恭手向我,“郡主今日之举,我秦子颂看在眼里!”
我、崔扬与秦子颂等一群帮众围在一处,细细较量着救人的法子。
听了那老练的船夫的布置,再结合我穿来前大风浪里搏过命的一些方法,辨别了风向、浪高及估测了那官船的结构及抗风浪的能力
最后决定,一批人带着码头上粗大的麻绳凫水过去,用麻绳绑住官船,再利用岸上之人的力量,利用风浪的方向和力量,将船拉回岸上。
秦子颂与崔扬去发动岸上的帮众、差役,甚至码头上围在一边的劳作,我与老船夫细细观看那码头上的风铜鸟,一再确认风向,再根据水中的浮标,确认河浪的浪高与方向。
然后往东南方向一指,崔扬与秦子颂皆指挥着岸上喇船的众人往东南方向移动,与那河上的官船站在了与风向平行的线上。
最后决定下水的有十五人,既是崔扬要去,我也必是要去。
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当河上的大浪再次扑打到了我脚上时,那世身为残存的一点职业热血再次沸腾了全身。
我想着的是,那里是生命,我应激浪前进。
告诉下水的人每人身上多棒一根麻绳,并上前教予他们特殊的绳结绑法,为水下的一切不确定多一份保障。
上前解了崔扬腰上的麻绳,又重新帮他绑了一个特殊的绳结,并多加了一条麻绳。
交代了岸上之人,若是有变故,我们便会撤绳示意他们将人拉回。
若是我们能游到官船边,用绳拴好官船后便会给予示意,岸边便可用力齐拉。
没有救生衣,便让众人将岸上的浮标、葫芦做成腰舟绑于身上。
我们一行人方向河中一尺,便又被一阵风浪拍打着后退了几分,引得岸上之人一阵惊呼。
河浪漫过脚踝,冰冷刺骨。
崔扬回头对我又说:“你莫要去,可好?”我站在那里,却是没有退后。
我自小习得水性,那时华县落水不死,并不是我命不该绝,更多是因为我对水中求生有几分本能。
河水很冰,远比华县漕河的水要冰。浪很大,我们又是迎风逆浪而行,华左帮下水的人划得吃力,并非水上讨生活的崔扬更是吃力。
每一阵大浪卷来,我们便又被拍回岸上几分,岸上之人惊呼不断,而我们却又要拼力前行。
趁着风停的间隙,一行人再次迎风激浪,往那官船而去。数十米的距离,此时却是生死一线。
官船上的人,应是见到有人凫水过去,便往这边疾呼,声音里饱含获救的期望。
感觉手脚已失去了知觉,却还是未能靠近那船。
突然河上风浪又起,一阵强浪涌起扑来,眼看要砸向崔扬,我下意识地便往崔扬身前扑去。
大浪砸下之时,崔扬一把将我抱住,两人被卷入水底,暗涛翻卷,将我与他身上的绳子缠住。
此般拧在一起,两人皆是动弹不得,必要有一人再次潜下水去解了缠绳。
崔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曲身便要潜下水去。
见他已是一脸疲倦,一阵害怕突袭心头,我便按住了他,抢先潜下了水。
水下暗涛汹涌,身体更是不好控制,反复多次,却也只是绕出一圈,憋气憋得肺部都要炸掉。
此时崔扬的身体下沉,将我扶出水面,生生解了自己身上的那根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