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镶满蓝宝石的匕首,刺在了齐王的后背。
那张邪魅的脸上,眉间微蹙,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嘴上喃喃,“看来我还是躲不过啊……”
舱室的窗户被撞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仓皇而逃,在他翻过窗口的那一刻,风吹起他前额的乱发,豁然一道狰狞的大伤疤从额头划到了眉间。
这人,是在华县追杀我的蒙面人的首领!
崔扬已是按住了齐王的伤口,以免失血过多。
我跳出窗外,只见那凶手已是跳下了船,往岸上串去。
“大山叔,抓住那脸上有伤疤的人。”我指着那人逃串的方向,冲着大山大呼。
只见大山已是看到了那人,追了过去。
返回舱室内,见齐王已是昏迷。此时外边之人,也有可能藏匿着凶手,不可轻易将齐王交予他人之手。
“崔扬,我有马车,得赶快将齐王送到安全的地方。”
珍珠一直谨慎,随身总为我备着各种药,此时,止血的创伤药刚好派上用场。
崔扬说,因皇帝经常来灵州的灵山祭天,在灵山祭天的皇家行宫,离这码头却是不远。
看着我与崔扬一身湿漉漉,还带回了一个重伤昏迷的齐王,得了珍珠的信报匆匆赶来的长公主此时却没有多问一句,便让那宁王府随行的大夫为齐王医治。
我想闪避一边,只是自上了马车,右手一直被齐王抓着不放,此时无论如何用力,他却是不放。
长公主看了额头满是大汗的齐王,又看了看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为湿衣冻身而发抖的我,只交代了荣嬷嬷与我加了一身狐裘,便与一脸惊慌担心的宁王等人出了外间。
崔扬一直瘫坐在榻边,一双眼不曾离开过齐王,嘴上呢喃,神色慌张,却也强自镇定。
“旭儿已是太苦,老天莫要再此般对他……”
大夫按住伤口,将匕首拔出,掀开那白色长袍一看,一道极深的伤口便渗出暗红的血液,令人望之心惊。
这凶手是想要一招取了性命。
若不是当时齐王挡了去,这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刺伤的便是我,此时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人便是我。
我感觉自己的牙关发颤,就连在华县落水和冒着风浪去救人都不曾像此时这般对死亡恐惧。
“李承旭,你莫要死,你若是死了,我便还不起了……”
以为沉船成功靠了岸,便是胜利在望,与小说的结局抢回了生命,却不知最为凶狠的不是剧情的安排,而是这处处埋伏杀机的人心。
究竟是谁如此想要将我至于死地?
血水一盆一盆地端走,伤口处却还是不断涌出浓血。那一开始还剧烈起伏着的胸膛,此时却如此虚弱无力。侧在软枕上的脸苍白失色,呼吸也这般微弱。
“李承旭,你莫要死,你不是说还有很多属于你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吗?你若是死了,那些便都是别人的了!”
喃喃自语,像是在唤榻上之人,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一只手附上我的左手,一股温暖传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旦儿,你莫慌。”自己明明也很慌张,崔扬此时却来劝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不是笑容,但我想告诉他我没事。
大夫已是为齐王上了药,包裹着的白色纱布,依然星星点点地渗出血红。
“大夫,他可是还好?”我想起身去追问大夫,只是被那只手带着便后退两步摔坐在了榻上。
崔扬亦是慌张扶住了我,转头便问了大夫。
那大夫是宁王府医术最好的,宁王重病、郑尤夕养身以及我落水很快恢复,都是他的妙手。
此时的他,却是神情凝重,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伤口太深,伤及肺腑,小的尽力而为,可也得听天命……”
大夫话未说完,齐王口中便又吐出血沫,染红了软枕,触目惊心。
大夫立马上前,又查验了一番伤口,望诊听脉,便要遣了我们一行人出去。
无论如何去拽,齐王那手始终不放,像是要生生将我的手铐牢。
免得折腾受伤之人,我便只能以最诡异的姿势斜倚在榻边,看着崔扬黯然出去。
屋内就算烤了暖炉,寒意还是一丝丝地通过湿衣渗入我的体内。
今日李承旭若是不放手让我去换一身暖袍,恐怕我的命并不会比他还长。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天暗,外头的风雨骤歇,屋里屋外一片寂然。
本来打算暂歇一夜便又启程,行程此番便又被打乱,长公主与宁王他们已是整理一番,从驿馆住到了行宫。
大夫燃了药香,榻上之人呼吸微弱,却也算恢复了平稳。一股热气冲上我的脑门,混着药香,令人昏昏欲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珍珠端着茶案进来,一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姜味的姜茶递到了我的嘴边,熏走了一片寒气。
他喝药,我喝姜茶。他昏迷未醒,我已是昏昏沉沉。
“郡主,崔二公子交代了给你送姜茶,便去了衙门。说今日在船上的那杀手,大山护卫已是抓了来,正在审着,让郡主安心。”
珍珠接过我手上的碗,放到了案上,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便也没忍住多看了榻上的齐王一眼,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没忍住,我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珍珠终是请了长公主的示,散了屋内的人,架起了帘帐,用剪子直接将我身上的湿衣除去,给我换了一身烘暖和的衣衫。
在昏暗烛光里,月渐中天,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倚在榻边沉沉地等着。
若是今夜能醒来,他便会无碍!
烛光摇曳,映在了他的侧脸上,才发现他的睫毛这般长,纵是平时这张脸多么以笑示人,此时微蹙的眉间也写尽他梦魇里的心绪。
以往纵使他帮我,我却从未想过他会这般愿以命相帮。小说里,郑尤旦与齐王的世界,不会是这样的剧情。
终是我欠了他!
长时间地保持一种姿势,我的上半身已是麻痹不堪,只好伏在榻上,盯着那双凤眼,期期盼盼着它何时睁开,他便也醒来。
“本王知道自己长得俊逸非凡,郡主却也不必这般盯着不放。”
那双眼睛没有睁开,唇间气息微弱,却愣是一下子说了这般轻佻自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