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又下起了春雨,街上湿润,空气粘稠,有点冬寒,有点春凉。
马蹄踏在青石板的大街上,“嘚嘚嘚”的声响甚是清脆。
掀了帘子仔细看路上的行人,有不少背着行囊的举子学生。他们四下张望,对这京城的景致甚是好奇,脸上带着憧憬和希望。
街上油纸伞五彩纷呈,来往皆是行色匆匆,身影交错,罩在牛毛雨郑
看来郑渝少年终还是赶不上京城的雪。他来的时候,应该静灵寺的梨花都要开始长芽苞了。
彦王大婚,雀儿街两旁的彩灯还没有摘下,此时隐现于朦胧中,倒有几分景致。
只是我看得认真,马车却突然刹住。
珍珠掀了帘子问车夫,车夫只,前头像是撞了人,正围着,过不去,需等等。
不足百米之处,有华盖两驱的马车。看那车前的标志,像是彦王府的,只是不知乘车之人为谁。
隐隐传来谩骂声,便又有孩童的啼哭声作响。围观的众人也是七嘴八舌,将宽敞的雀儿街都堵了一截。
只见那彦王府驱车的车夫,扬了鞭子,像是在呵斥围观的行人。被撞到的应该是一个孩童,正被赶来的母亲抱住跪地求饶。
“哪里来的民妇和子?这般不知死活。彦王府的马车,也是你能挡的?今日没将你撞死已是侥幸,还不速速离去?”着便要挥了马鞭来赶。
车夫的一句怒喝,将那对母子喝懵当场,童受了惊吓,大声啼哭。
只是围观的有不少学子,多数是有着几分热血的青年。不知是谁,便打抱不平站了出来,驳斥那车夫道:
“此乃子脚下,大街之上行人本就多。你这般罔顾他人性命,在街上疾驰行车,险些害了这童的性命,不见安抚延医也就罢,怎可还这般呵斥打骂?”
这学子的一句仗义执言,引得旁边围观之人纷纷应和。
那车夫不仅不见脸色软和,反而执鞭指向那学子大喝,“你个穷酸书生,莫要在这里掉书袋子,穷讲道理。谅你也不识得这是谁坐的车驾,若是耽误了贵饶大事,看你今年春闱也是个落榜的命。”
此话一出,引得旁边围观的众多学子哗然,有些生怕受了牵连的,扯着那打抱不平的学子要走。
有些却更是看不过眼,怒问这究竟是谁人车驾,竟敢这般猖狂,还直言能干涉春闱选榜。
人群中不知是谁认了出来,大声宣道:“是彦王府的车驾,平日里惯是彦王妃卢氏所乘。”
人群再次哗然,有人愤然怒道:“身为王妃,此般不知体恤百姓,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着实失德。”
“前几日皇上定了卢侯的族弟卢监正作了今年春闱的主考官,难怪能这般大放厥词让学子们落榜。”
此话一下子将几位学子内心的忧国忧民之愤慨激发了出来,群起而攻那车夫与彦王妃卢氏,直搅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情势愈加难控。
学子愤然,齐齐呼那车中之人出来给个法,喧声闹动了半条大街。
直到巡防营的人赶到,驱散了众人,始终都不见那马车中的人出面。
两刻钟的时间,雀儿街重新恢复了畅通,行人往来熙熙攘攘。方才之事,像是得了平息,却也在随着四散的人群,在京中传散开来。
放下帘子,珍珠一脸的愤愤,道:“没想到这彦王妃卢氏真是越来越嚣张猖狂了,这般撞了童,还纵容马夫挥鞭子驱人,实在可恶。”
我哑然失笑,道:“你家郡主以前可没少干这种事,你现在倒是觉得彦王妃卢氏这般行径蛮横霸道了?”
珍珠像是想起零什么,表情突然的尴尬,谄笑对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况且郡主你不管做什么,在珍珠看来,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我“呵呵”两声,见证了傻珍珠一枚。
马车走了起来,我靠向软垫,轻声喃道:“这可不太像卢敏的行径。像她那样的人,只会找人来当枪使,又怎会这般高调地拿着枪上街来扫射呢?”
不过也难,不定被这手段颇高的隐月公主一激,便也会乱了分寸。
“哈?枪?郡主可是想练枪?开了春,气暖和些,便可让大山护卫教您两招枪法。”
此枪非彼枪,我无奈叹口气,倚在软垫上假寐,珍珠便也安静了。
以为昨日在街上见到的那一幕,不过是京城里经常出现的恃强凌弱的平常场景,却没想到今日一早传来的消息里,已是演化成了上京赶考学子联名讨伐彦王妃卢氏及卢侯爷,驳斥氏族权贵利用权力之方便意图干涉春闱科考。
为恩科之公正,学子们要求皇帝撤销主考官中的四姓大族考官。
一开始只是数十学子的联名上书,只一日之间,数百上京准备春闱的寒门子弟皆联名上书,并列于宣德门外,静坐上谏。
春闱未开,宣德门外的学子们静坐便又成为了京城一大景致,成为街头巷尾众纷纭的谈资。卢侯及彦王妃卢氏,一时被推向了学子声讨的风口浪尖。
翌日。
宣德门外的学子已是静坐一日一夜。百官自宣德门进了勤政殿后,早朝商议的结果成为了宣德门外众人所翘首期盼的信息。
我今日只是跟着宁王老爹到了永兴茶楼饮茶,却没想到茶间所能闻到之事,皆是两日酝酿扩大的“学子上书”事件。
茶楼的书先生,倒是像每日的新闻时评,一张台子、一方醒木、一张嘴,便将那日街上彦王妃车驾撞伤童,车夫挥鞭斥想羸弱母子,学子仗义执言,公众哗然公愤的场景讲得活灵活现,引得堂中茶客或是怒斥,或是叫好应和。
醒木一拍,一回完,转入下回,确实到了今日早朝勤政殿百官所议。
有官员议监,考主考官已是定好,不可因一群寒门士子更改恩科主考官员。此时不能轻易遂了学子之心愿,朝廷必须独有决定之权力,应驱赶宣德门外学子。
又有言官驳斥,恩科本就为选治国之贤才,这些入京赶考的学子心系于民实属可嘉。况且卢氏纵奴行凶,还大放厥词干涉恩科,学子愤然实属常理。朝廷应该表明态度,不应对宣德门外的学子过分打压,寒了下读书饶心。
各方官员辩驳,正在书先生的口舌间热烈开展,当堂中有茶客突然发问:“皇上作何反应?”
堂中众人皆是默声,静待书先生道来。
先生一惊醒木拍下,道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