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之猛地推开浴间的门，草药的气味参杂着安神香迎面扑来。来不及细嗅，就看到浴桶的水面上一双玉臂伸出，胡乱扑打着。

“岚儿——”他心底一沉，快步走过去拉住了她，臂上一用力，就把沈岚扶了起来，同时闭眼扭头，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咳咳咳。”空气里只剩下沈岚呛水后剧烈的咳嗽声，沈慎之慢慢松开她的手腕，背过身去。

良久，她终于止住了咳嗽，轻轻唤了他一声：“哥哥？”

“咳咳，岚儿没事就好，我这就出去。”

“……”

想了想他还是红着脸补充道：“妹妹莫怕，我刚刚只是握了下你的手腕，其他的……都没有的。”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她自己睡着了不慎滑进桶底，一下子呛了水懵掉了。沈慎之是正人君子，又是原主的哥哥，到底不会占她什么便宜，反倒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就真的要溺死在浴桶里了。

沈岚倒是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说：“我明白的哥哥，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你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她很快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一套干净的月白中衣，仔细整理了一番，确定穿妥当了，才推门出去。

沈慎之坐在小几旁正呡着一口茶。他向来喜欢穿月白色袍子，虽然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原本整齐的布料上多了些褶皱，但他本人气质温润平和，看上去竟和穿着同色中衣的沈岚分外般配。

“哥哥，久等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刚才的意外。“沐浴之前不知道哥哥要来，让红豆为我备了药浴，又点上了安神香。我不小心睡着了才……”

说到这里，她仿佛怕兄长责怪一般，耷拉着脑袋，一头如瀑青丝还满是水汽，贴服地垂下，把后背的衣服浸湿了一片。

“过来！”

沈慎之拿过一旁红豆留下的雪白棉巾，让沈岚坐在软榻上，自己则绕到她身后，用棉巾仔细绞着她的湿发。

“是哥哥来得不是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见见岚儿。待会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哥哥就回了。”说完又忍不住叮嘱：“女儿家最怕湿气寒气入体，恐落下病根，沐浴完一定要等头发干透了再睡。”

“我知道嘛，会注意的。”

“还有，今后若要见外男，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穿上外衣，切不可如今日这般只着中衣……”沈慎之觉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当真是尽心尽力，连这些都嘱咐到了。

没想到等着他的竟是一连串的质问和娇软的控诉声：“见哥哥也要如此吗？哥哥是不是觉得岚儿是个随便的女子？明明是你先霸占了人家的房间……”

沈岚这边越说越委屈，仿佛是被兄长欺负了的样子。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沈慎之有点慌乱，“我们岚儿是最端庄高贵的女孩，哥哥是因为喜欢你，在乎你，才会告诫你，若要被那心怀不轨的登徒子看了去……”

喜欢她，在乎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情人之间表露心迹的……这下沈岚高兴了，又有心要逗逗他：“那下次岚儿可不敢让哥哥进闺房了——”

沈慎之一听，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声音有些委屈：“哥哥是你嫡亲的兄长，不是外男，岚儿当真如此狠心？”语毕又开始后悔，怎么听怎么像是要占自家妹妹便宜的人啊。或许他本质里就是这么一个霸道的人，一身月白中衣的小姑娘如清水芙蓉，发梢还滴着水，这副模样要是让其他男子看了去……他简直无法想象。

正陷入纠结中呢，正绞着青丝的手不由得微微用了些力。

“哥哥！你弄疼我了……”小姑娘突然回头，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那双星眸似乎蕴了些水汽，看着分外可怜。

可沈慎之根本来不及读懂她的表情。手中的乌发随着沈岚的动作被扯向一边，他怕弄伤了她，手上没有使力，青竹般的身子也被头发往前带了带。一瞬间，二人的姿势就变成了沈岚被沈慎之环在怀里。

沈慎之扶了扶额头，今日来妹妹这里不过半个时辰，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有些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哥哥？”沈岚小声喊了他一声。

“抱歉，怪哥哥笨手笨脚的。”

“才不是，岚儿喜欢哥哥给擦头发呢！”

沈岚感觉自己入戏越来越深，已经渐入佳境了。明明第一次见他时，自己还能摆出些架势，现在完全变成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模样了。

身后，少年的目光无比柔和，轻声说：“那以后哥哥经常给你擦。”

“嗯。”

……

长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沈慎之准备起身告辞，毕竟就算是兄妹，在对方闺房里久留也不合适，况且岚儿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她应当累了。

谁知刚一起身，他便被自己所见的景象震住，呆呆半跪在塌上，竟不知是该起身还是坐下——因着刚刚沈岚突然的转身，原本就系得松垮的中衣，前襟处散开了些许，一小片风景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

明明还是未及笄的少女，玲珑的身段已有了些成熟女子的风姿……

沈慎之赶紧移开视线，有些口干舌燥。潜意识里又不愿挪开眼睛。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岚儿是他要保护一辈子的妹妹……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样离开月华院的，应当脚步踉跄，逃也似地走了？

清晨，看着狼藉的被褥，沈慎之红了脸，悄悄给自己换了干爽的床褥，把脏掉那些团作一团放在角落。再过一个时辰，负责收拾房间的小厮自会拿去清洗。

做完这一切后，沈慎之吐出一口浊气，走到书桌边，提起笔，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心，是一时半会静不了了。

又想起被褥上那块污迹，一股迷茫的悲切袭上心头，他开始唾弃自己背德的卑劣念头，又挣扎其中，甚至沉溺其中，终是难得救赎。

窗外灰蒙蒙的，空气里裹挟着风雨欲来的沉寂，看不到日光，也不见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