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放下鸡蛋,让我陪她去街上买菜。
我点点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正在放电视,不知道是看入神了还是想事情去了,眼神有些呆滞。
头一回看他发呆,心想他可能只是昨晚上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吧。
我和奶奶说了要出门后,他只是呆呆地回了句,记得带酒,就又继续看电视了。
去了菜市场,很热闹,有好多好吃的。
奶奶站在卖活禽那里很久,手紧了紧,问我有什么想吃的。
我摇摇头,“奶奶,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奶奶还是决定了买一只鸡,一边嘟囔一边挑选,说着要不是不方便,真该带只鸡上来的。
后来选好了又开始讨价还价,无非就是说都是老乡怎么怎么的,又说这鸡比较瘦没肉。
好半天那个人才同意便宜了十块钱。
后来我和奶奶又买了些土豆,还有些蔬菜。
快到家的时候,我突然叫住奶奶,“奶奶,我想离开了,我想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
“而且,我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奶奶听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走进栅栏后才开口。
“决定好了,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儿补偿吧!这么多年,你也怨恨我的吧!好了,别再说这些,好好过年。”
说着就开门进去了,背影有些消瘦,脊背有些弯了。
我突然有些后悔说这些话,可是从小到大,说是我的奶奶,她却并没有多爱我。
不管是小孩子欺负我,还是大人取笑我,她都冷漠的不说一句话,只是告诉我,不要去招惹是非。
后来那个男人总是打我,她也只是让我跑出家门,并没有维护过我。
有次我听隔壁的老奶奶说,我奶奶当初保下我,仅仅是因为想赌一把,有可能我是个男孩子,那样她老乔家就有根了。
我质问过她,她并没有否认,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
心头一酸,我推开门,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着我骂道,“快滚去做饭!”
走进厨房,奶奶正在摘菜,动作有些慢。
我走过去,让她出去看电视,她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脚步有些慢的走出去了。
是的,她已经老了吧,孩子不大就死了丈夫,自己一个人拉扯大的孩子并不孝顺。
孙女都是求来的,儿媳妇也跑了,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茶余饭后,她过得何尝又比我好呢!
我淘了米下锅,把奶奶摘好的芹菜切好。拿出香肠和腊肉,几个菜应该就够了。
做好饭菜出去,那个男人正好让奶奶走旁边凳子上去坐,他要躺下来喝酒了。
“什么躺不躺的,这么大的人了,没规矩了是吧,去桌上吃。”
见我出来,脸上堆满了笑,“乖孙女这么快就做好了啊,辛苦你了!强子,快去洗手吃饭了。”
说着推了那个男人一把,那很男人动了动,有些慢的起身去了厕所。
奶奶过来帮我摆菜,三个人就着几个菜,过了个除夕。
奶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拦着不让喝,她这个岁数,承受不起了吧。
“她要喝就让她喝,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不是!”那个男人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乔志强,她可是你娘!”我有些怒意,声音也大。
那个男人掏掏耳朵,又喝了一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娘,要不是当初我娘让我去……”
那个男人话还没说话,就被奶奶一耳光扇了,她怒斥道:“强子,你瞎说什么,喝你的酒!”
那个男人被打了也恼了,回了奶奶一巴掌,“都是贱人,敢打老子!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起身拿起酒瓶就往奶**上呼过去,速度很快,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硬生生的让他停了下来。
“好呀,拦着老子连你一块儿打!”说着就把酒瓶换了只手,一下一下的用力打在我身上。
手上有些吃痛,蜷缩着身子,还是能感觉到啤酒瓶一下一下砸在身上,太痛了。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畜生,看你还顶嘴,看你还还手!”借着酒精,他力气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落在我身上。
奶奶冲过来,张开双臂,站在我前面,“强子,你想干嘛,他是你亲闺女,你想闹出人命吗?”
或许是看我缩在角落发抖的样子有些可怜,也可能是我说要离开了,让她有些不甘。
她第一次维护我了,可是她这话,我听不出她是心疼我被打,还是怕她儿子惹上命案。
“过个年都过不安生,也不知道你当初非要留着这个混账玩意儿干嘛!”说着那个男人就又回了桌上喝酒,还没坐下去,就一头栽下去,被桌角磕破了脑袋。
他吃痛,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己房间躺下。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晕了。
“叶子,你别怕,你爸他不敢的,他只是醉了才这样的。”她来扶我,被我一只手拍开。
见我不愿意,她起身去收拾碗筷。
天快黑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烟花,打鞭炮,好不热闹。
我还坐在地上,外面的热闹和这里的安静交融。我在这里也能听到其他人家放的烟花,很多很多,似乎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儿。
我起身回到我的房间,奶奶今晚是跟我一起睡的。
她已经洗漱完了,坐在我的床上,盯着我的衣柜发呆。
“叶子啊,你有挺多新衣服啊,哪里来的?”她见我进来,忙开口道。
我看了看打开的衣柜,里面有几件新的外套,还有几件半新的毛衣裤子。
“这些都是蔡婶子和王婶子给的,她家都是闺女,不喜欢或者不穿的衣服会给我,你不用担心,我过的并不好,也没钱。”我语气有点重,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好。
她也没有生气,语气平平淡淡的,“你快去洗漱,待会儿我给你讲讲你妈的故事。”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提我妈,外头的人说我妈她也不表态,很多人就以为她默认了。不知道从谁开始,说我妈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了孩子也不安分。
看她这样平淡淡说话,我有些慌,我害怕她说出什么,也害怕她不说出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去了厕所洗漱,从水壶里放出热水泡泡脚,水有些冷了。
凑合着洗了脚,我又把白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上,才慢慢的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