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红发爆炸头骑着扫把以特大号月亮为背景悬浮在蓝黑色星空中的小泽,问我:
“你听明白了吗?”
我说,差不多吧。接着她来了一句,那你给我背一遍。
……
天空中终于出现了一颗闪着耀眼光芒的星。起初它是在很远的地方,闪着萤火虫般的光亮。然后那星逐渐接近我,亮光变强。最终如同远光灯似的亮瞎人的眼睛。
叮呤声响。我和小泽从催眠状态下醒来。我感到周身疲惫,以至于双腿打颤,连胳膊都抬不起。
小泽说:
“下次不让你背诵全文了。做你老师太累了。”
我说:
“我才累呢。如果我学什么都那么快,何以至于到精神病院只赚800块每月呢?”
小护士在一旁做出鄙视的表情。
小泽往回找补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病人何苦为难弱智呢?下次我不叫你背课文就是了。”
我点头称是。忽然觉得话茬不对。她在说我弱智!
小护士说:
“好啦。我还要早起吃药呢!熬夜不利用药物吸收。不努力成不了优秀的精神病!”
小泽说:“嗯。好的。那我们先回去睡觉了。”又转身对我说,“你也早点休息了。”
我说,那好吧。
跟他们折腾了好几天,今晚该好好睡了。
她们出门回病房了。我把仪器收拾了一下送回了仪器室。回到我的值班室,也就是301。说来搞笑,来这里了三天夜班,自己还没在值班室睡过。
我刚把衣脱了,正要脱裤子。忽然听走廊山响。我还以为是地震了。赶忙穿衣服穿鞋。正当我手忙脚乱的时候,门被撞开了。
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精神病冲进了我的房间,为首的小泽,做出夸张的表情说:
“Surprise!第三人民医院午夜狂欢,现在开始!”
小护士跳到前排来,喊叫着:“我刚吃过药!你们猜怎么着?药效过期啦!”
后面的故事我不想说。都是泪。
第二天早一开门,胖护士直接到那一两处空房间的床底下找我。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我在那里。她麻利的将我踹醒。还调侃我说,可以帮我把床板处理掉。这样我在底部的时候呼吸将更加顺畅。
像前几天一样,我在家补觉睡。免不了又被老婆数落。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本来是想多打一份工,多一份收入的。可是现在却耽误了白天的工作(虽然白天我也没工作可做,失业很久了)真是不划算。我打算睡一觉,去找院长聊聊。总这样,不加点钱是也不行的。
下午五点不到,我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医院。因为虽然下班时间,行政人员都是六点,但是院长可能提前离开。所以我早早的就来了。了楼来到2楼最东边的相对来说很安静的所在——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用着浑厚的男中音,说了声,进来。看来我早来是对的,因为院长正在收拾他的小皮包。显然是马就要走。见我进来,还挺客气的。笑嘻嘻对我说:
“老王,你来啦。坐,有事吗?我正想跟你聊聊。”
我一听他想跟我聊,心里先好奇了几分。不等我开口,他先说话了。他说:
“老王,有人反应你的问题。来,你跟我讲讲。”
我心咯噔一下。我想是不是我跟精神病们蹦迪吃烧烤的事被人举报了?肯定是胖护士。我支吾着说: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啊?”
院长大手一指,好像他具有弹指神通的功夫,可以一招点中我的要害。他说:
“还跟我打马虎眼!你不是不想睡床吗?改天我叫人给你砌个炕?”
我睁大眼睛,说:“炕?”
院长探身,隔着桌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堆,大意是说,这工作很辛苦,组织都知道,只要你好好干,亏待不了你。有困难你就说!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尽力解决。比如把床换成炕的事情,没问题?还要榻榻米不?
我差点感动的掉下眼泪来,我说:
“院长,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没问题,我都能克服。”
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的说:
“老王,你可能也听说了。三年前的事故,影响很坏。前任院长就是因为这事进去的。一栋大楼付之一炬,那么多人死了。你可要打起精气神,认真对待值班这件事。责任重大呀。”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三年前的大火,将住院部烧了精光。据说就是值班人员不小心导致的。这事我有印象。那大楼连钢筋都烧化了,火光照亮了半个县城的夜空。
我说:
“我知道的,院长。你放心吧。”
“那么我就先走,晚还有个局。几个领导一起吃个饭,我最烦应酬。无奈呀,无奈。”
医院又剩我一个人了。我把大门锁好,然后到仪器室,用钥匙开了锁。打开仪器室的灯,我发现像昨天用的那种仪器这里一共有好几台。我将其中一台,放在平板车。把它拉到了三楼。跟之前几天的前半夜一样,病人们安安静静的不像有病似的。我把仪器安置在了313病房。壁炉里被点燃了火,我坐在沙发,看着炉火发呆。对于昨晚,小泽说的事情,我心里既抵抗又期待。跟所有平凡的人一样,我既想着安稳,又盼望着浪漫。其实人这一生中,钱,再怎么说,也不会是全部。只是我们为了它,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就像我曾经在不同的公司打工一样,除了因为钱,别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女同事也没撩过几个。
正当我发呆伤神的时候,小泽跟女护士进屋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病人。
我站起来,看着他们。小泽笑笑说:
“那么,老王,你准备好了吗?”
我说,什么准备好?
小泽没有回答我的话,但好像我已经知道要准备什么似的。她对小护士说,那我们开始吧!
“3021,那你坐在这里。”女护士开始给那个男病人穿戴装备。我忙制止他,我说:
“你们,等一下。我并不想参与你们的游戏。我很累。你们赶快回到房间!”我有些生气了。
小泽忽然大声质问我,说:
“你认真一点,好不好!难道你对这里的每个病人没有责任的吗?三年前,那个放火的,难道不是你?”
我心里一惊,我真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嘶吼着,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放的火,你们有病吗?”
小泽摇摇头,冷静了一些,才说:
“就连你也被烧伤了。你的左肩是不是不能接触热水?在夏天是不是会非常的痒。”
我的脑门冷汗直冒。心想,可不是嘛。但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被烧伤了?
小泽看出我的疑问,将我像落地镜子的方向拉进几步。一扯我的衬衣。说,你自己看!
果然,我的左肩满是烧伤留下的瘢痕。
“怎么,连我也牵扯其中?”我一屁股跌坐在沙发。我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