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警察像极了王洋，但是我知道他不是。除了胸牌的名字不对之外，年纪也不对。眼前这个小孩年纪明显更小。

“大叔，因为什么进来的？”他说。

他叫我大叔。

“不知道。可能是我扰民了吧？”

“扰民？我问你，你砸的是谁家的门？”

“是我干妈呀。”

“哦，你干妈叫什么？”他摊开手边的笔记本准备记录。

“叫芈月。”

“哦，哪个米。大米还是小米？”

“不，是那么写的。”我向前探身，打算写给他看。

“哦，蛮生僻的。”他看我写完之后，说。

“是。好像孔子的母族就是芈姓。”

“哦，你知道的挺多。你做什么工作的？大学教授？”

“不是。我在精神病院值夜班。”

“好的。这工作挺好的吧？”

“你指哪方面好？”

“我不知道啊。随便问问。”

我说，哦。还好吧。但我刚被辞退了。

“嗯。想做辅警吗？我们这招人呢？”

“我很笨，不一定做的来。”

“不妨试试。”

“那也行吧。”我说。

“你在这里填一下表格。”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辅警的报名表，递给我。又说，“你先扫一眼。一会儿，你这边完事了，我再跟你说怎么填。”

我说，太感谢了。

我的确被干妈邻居头打了个包。问题不大，那男人解释说，自己最听不了噪音，尤其是要睡觉没睡的这个时候。我咣咣砸着铁门，把他心脏病都快下出来了。因此对我对了手。

我揉揉头的大包，感觉一切还好。我想尽快了解这件事，于是按照警察的调节，接受了对方三百块钱的赔偿。这事也就结束了。

末了，对方问，你砸那房门干嘛？那屋几年没人住了。

我说，怎么可能，今天下午我还进去过，还跟我干妈聊了半个下午。

那人头不停的摇，肯定的说：

“这是不可能的。大概你是见鬼了。”

送走那个在我头留下大包的莽撞男人之后，我跟小警察开始聊关于辅警这份工作的事。他说：

“工作主要内容就是带领志愿者，在路边抓不带头盔，或者违反其他交通规则的骑电动车的人。抓住后，教育，和罚款。简单吧？想干吗？”

我想，找个事情做也好。先干着吧，总比呆着好多了。于是，我说：

“好。”

穿制服，整个人看起来神气了不少。第一次街，站在路口，有点胆怯不敢拦人。接连飞驰过去几个没带头盔的。我心想，下次一定出手，一定。否则抓人的目标就完不成了。这些不守规则的人，不但不守规矩，而且还对我这个辅警视而不见，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怎么得了！

经过了一午的感情酝酿和心里斗争，我决定下一分钟，第一个出现在我眼里的电动车，将被拦下来进行教育。就算没违规，也要教育一下。

这个出门没看黄历的倒霉蛋并没有让我等多久。它出现在街拐角处。好家伙，不但没戴头盔而且还逆行。你说，我怎么能忍？

那辆电动车马就来到了我的身旁，我离得很远就开始伸手示意它停下。可是不知道她是没看到我，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就没减速。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她的样子。是个年轻少妇，戴着墨镜和口罩，长发披肩，骑在车，风把她的长发向后捋着，露出两个白嫩的弧线完美的耳朵。

看她不减速，我也急了。我不管被她撞到的危险，跳起来站在她车前面。离老远，我就开始喊，停下。毕竟是女司机，那车彪的，我不知道她是把油门当刹车了，还是故意杀人？没证据，咱们也不太好说。反正，正怼了我一个三滚一挠，四仰八叉。

我的世界又平静了下来。终于停止了惯性运动之后，我躺在地，我那一点幸免遇难的意识，使我看到了一轮喷薄着火焰的太阳，还有那一片片绵羊似的云。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可能也没多久。因为我醒来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有到达。而我只被一百来人围了三圈。离我最近的显然就是肇事女司机，因为她正一脸无辜叉着腰打电话。

我从地强坐起来，我揉着我的头，它再一次被开了瓢，正在流血。我说：

“欸？是你撞的我吧？说你呢！打电话那个大妹子。”

她把电话挂断了，随后蹲在我的跟前。摘下了墨镜，说：

“你没死啊？那好吧。看来我不必偿命了。”

虽然我只看见了她的眼睛，鼻子以下的部分都被画着俏皮图案的口罩挡住了，可我还是认出了她。我惊呼着，说：

“武小泽？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

“嗯？你是精神病吧？谁是什么小泽啊！你认错人了啊！”她拒不承认。

“你骗不了我。你就是。你敢把口罩摘下来吗？”我伸手就要强摘她口罩。她躲开了，说：

“这人疯了。你忙吧，我要走了。”车就跑了。我大喊，说：

“快抓住她！她这是肇事逃逸。”

一百多围观群众，一个伸手拦她的都没有。不但没拦，有嘴损的还说：

“散了，散了。没撞死！真没劲。走了。”

“我还以为是抓小三呢！可连袜子都没脱一只。让一让，让我出去。还是抓小三有意思。”

“就是，交通事故没什么劲。……”

我头撞破在流血，右腿被撞的淤青。我强忍着疼痛站起来。想追骑车跑的小泽，可是没那能力。我现在只寄希望于交警能把她抓回来，我好当面质问她，是不是故意来撞我的。

第二天我在家养病，什么都没干。第三天才又岗。期间小警察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我说没有什么大碍。

谁知道第三天刚班，就又出问题了。当时我正在扶老太太过马路，忽然一辆三轮车冲我们飞驰过来，本来我可以先把老太太推出去，再一个华丽的转身绕过三轮车的。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时，三轮车距离我有十米远，它以每秒三米的速度向我和老太太冲过来。计算一下，也就是说我有3.333秒钟可以推开老太太，然后华丽转身躲过三轮车。这个时间可以说是足够了，甚至我还来得及看两集短视频。也许就是因为时间太富余，所以甚至老太太也有时间判断出当前的情况，并给出对应的解决方案。但不幸的是，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所以，当我用力向老太太背后出手猛推的时候，老太太轻松一个闪身，我一下扑了空。同时，老太太也出手了。我们双掌对双掌。我想，她也是好意。可能也是想推开我，然后华丽的躲过三轮车。

老太太可能早年是个练家子，当我们双掌相碰的时候。我就感到我双臂一阵酥麻，一向不服输的我，瞬间下定决心，一定要先把她推出去。我这边用力推，她那边用力顶。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刚才说过了，3.333秒之后，我们将被三轮车撞到。眼看三轮车就撞过来了，理智告诉我，不能跟老太太一起死，哪怕活一个也是好的。于是，我收掌向后一闪身。你说，这事有多寸！

三轮车见我们停在马路中间不动，于是在我们面前向左一拐，准备绕开我们。而我这时候向后一退。只听，“砰”的一声。

我再次被撞飞了出去。在空中，我还在想：这回，我晾在阳台的被子没人替我收了。希望今天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