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未落。在这家小咖啡厅里就发生了至少如下几个事实：

第一，灶台的水开了，正在发出呜呜滋滋的声音。

第二，面前这个自称少女的大妈不再抹眼泪而是露出阴谋得逞般的笑。

第三，我被四个手拿暴力武器的老头围在了座位。

四个老头的事，我应该着重描写一下。当时我正和邵明靖说着话，我的一左一右两张桌子各做了两个老头。每个老头都穿着时尚，发型美丽，眼神凶狠。但四肢僵硬，状态堪忧。毕竟年龄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我与邵明靖几乎谈崩的时候，特别是在我说出我看穿了这一切的时候，四个老头，两两一组向我包抄过来。终于在我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将我合围了。其中一个老头拿着铁棒，当然另外几个手里也都有家伙。他说：

“小子。谁派你来的？混多久了？报名字来。”

话没说完，先喘了半天。看他这个样子，我忍不住站起来给他让座，还给他捶了捶背。其他几个老头，有的帮忙有的埋怨，说：

“老大。没事吧你？出门没吃药吧？”

“喝点水吧，来。”又转头跟我说，“你的冰红茶借我老大喝一口可以吗？好的，谢谢。”

“哎呀，老大，你今天就不该来！”

那铁棍的老头，终于不咳嗽了，说：

“不好意思啊。让大家失望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则恶狠狠的瞪着我，想看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说：

“你们大概也都是20几岁的小伙子吧！怎么了？遇到了邵小姐一样的问题了。”

铁棒老头吼着说：

“不关你的事。我们出来混的，脑袋就系在裤腰带。士可杀不可辱……”还没说完，咳嗽又来。众人拍背抹胸有一阵忙活。

等他稍微缓和了一点，我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就是新闻曝光的那种钓鱼团伙吧？陈先生的那个傻冒就是中了你们的全套了吧？”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只是食物链中的一环，也就相当于吃腐肉的蛆虫。真正吃肉的是那些庄家。我们算什么。”一个拿砍刀的老头说。

“老二，你不要这么说！有点正能量好不好。”铁棒老头斥责的说。

“就是，二哥。蛆虫这个比喻一点也不美好。”拿板砖的老三说。

“嗯嗯，大哥三哥说的对。二哥说的也不错。”无可无不可脑子混沌的老四说。

我说：

“哦，你们不会就是社会号称玫瑰色的水仙花，那个只钓富豪的诈骗团伙吧。”

“我们的名声这么大。这真不好呀！”女人一手托着下巴，侧着脸看窗外。

“二哥，你媒体公关费没给足吧？”一向爱拍板砖的老三说。

“都是照常付的。这钱我会克扣？”老二一脸的不满意。

“二哥，你别误会。三哥的意思是……算了，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老四说。

“都别吵吵了，净说些没用的。听他说。”老大发话了。

四个老头和一个妇女，齐刷刷的看向我，好像期待我来一场郑重的演讲。

我说:

“我这不是法制节目，我也没公职。但是陈先生是我的病人，解决他的问题是我分内的事。当然，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也可以提供。看起来，你们也不是没有亟待解决的问题的。”

女人说：

“我们的问题？你都看见了。我今年22岁。大哥25，二哥24，三哥四哥都是23。可我们都成了老年人。”

“也许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说。

几个人忽然打起精神来，问，该怎么办？

我说：

“我也不知道。”

听了我的话，几个人失望的表情十分明显。我接着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邵明靖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儿，说：

“那我去见他。”

晚的时候，313屋子的壁炉里又生起了火。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到寒冷。我坐在壁炉前搓着手跺着脚，裹紧军大衣。小泽为我泡了杯蜂蜜柚子茶。我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心里和手都温暖了许多。

我说，今天见过3021的女人了。已经变成了老太婆。

小泽说：

“可不嘛。镜体在异世界受刑，本体能好得了吗？”

“还有四个老头。据说也都是20几岁的年轻人。”

“嗯，这些人在3021的异世界中都是扮演角色的。也许就是四个拥有超能力的护法，也未可知。”

“你好像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说。

“是的。郝润泽的笔记在我这。”她并不隐瞒。

我说，是吗？能给我看看吗？

“现在不可以。但我可以告诉你异世界与实现世界彼此影响的一些规则。”

我说，哦。

小泽说：

“病人的精神异世界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欲念之火的存在，再它没有平息之前，异世界会一直在那里。病人也就一直是病人。那些跟他有关的令他念念不舍的人和物将会在异世界中，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这里面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在异世界中因果关系是颠倒的，那个关键人物隐藏的很深。那是病人潜意识中的隐秘。问也问不出来，因为那是他所不知道的。”

我说：

“这都是郝润泽的笔记告诉你的？”

“一部分。另一部是我的感悟。”小泽说，

我说，哦。又说，我该怎么办？

小泽笑笑说：

“这个看你啦。就像人活着一样，除了死谁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做个那样的人，可是为什么呢？谁说得清楚。”

我说：

“是。我也常有这种感受。往哪里去呢？那目标何以成为目标呢？人其实怎么样过，都可以。”

“可是。总是进一点好。例如能快乐就要快乐，能让人幸福，就去幸福。而不是相反。”

“这话对。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只是别去追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是的。“小泽说，”再讨论下去就进入了哲学所谓怀疑主义中去了。”

“她说，下周一会来探望3021。”我说。

“邵明靖吗？太晚了，明晚你必须回到3021的精神异世界中去。否则异世界将有崩溃的危险。所有入侵到异世界中的人，包括受体本身也可能会进入到空寂界中，那是个绝对静止无限世界。时间静止，因果静止，变化静止。死寂一片，唯有意识不停歇。那才是真正的地狱。很不幸，大多数精神病人就处在这个世界当中。我们要尽力解决他们呀！”

“是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嗯呢，对的。”小泽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加油。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