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3021,我跟小泽并排坐在沙发,看着壁炉里烧得旺旺的炉火继续聊。
“你是说,他用这种方式囚禁了那个世界中被叫做童桦晴的那个人?”我说。
“是报复吧。”小泽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炉子里的火苗说。舞动的火苗在她的脸留下一小片抖动的阴影。“好烦呀。”又说。
“我不明白。我相信读者更是一脸懵逼。”我把手里被几乎已被揉成碎屑的纸团扔进火里,纸团瞬间变成了一团明亮的黄色。
“读者?”
“我在写啦。把我在这里的见闻。”我解释说。
“哦。”她说,“你看吧。每个人都在将事件本身效益最大化。谁又能有的逃呢?”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小泽微笑着说:
“可要把我写美丽呀!”
我说,只能比实际好一丢丢。因为你是那么美好。
哪个女生不爱好听话呢?小泽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骗人。
我仍旧去想着刚才问了半截的问题,小泽说话了,她说:
“与其说那是囚禁,不如说是报复。”
“那不是折磨自己吗?不惜牺牲自己,以形成强大的精神异世界,报复一个已经跟自己无关的人。”
“这不过是另一场不计工本的豪赌。”小泽说。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
“我真想见见那个女人呢。”
“她也不是没来过。我倒见过一次。就在3021刚转院过来的时候。是个蛮迷人的小姐。”
“是吗?”我说,“但女人和男人的眼光,可能差异蛮大。”
“完全有可能。”
“我想拜访一下她呢。
“这个不难。只要看一下医院的探访记录。那边会记录每个访客的详细信息。”
“嗯。”
“你怕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偷窥欲得小心思吧?你这个家伙。”
“哪有呢!”我轻推开小泽指向我的两根手指。
一宿无话。第二天我趁着交接班的时候,问胖护士。
我说:
“王护士,医院的访客记录本子,在哪里?”
正在整理器械和药品的她也不看我,她说:
“问这个干嘛?在我这里,放在护士站前台呢。”
“没什么。昨天有个访客,我看记录了没有。”
“哦。”想想,转过半个身子来,又说,“咦?这好像不归你管吧?”
我在那个厚厚的访客记录本,果然找到了3021的入院以来所有访客的信息。他住院已有半年,来看过他的人,数字寥寥。除了父母之外,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娟秀的字体写着:邵明靖。电话号,和住址。关系那栏里直言不讳的写着:姘头。
下了班,美美的补过觉之后,我骑共享单车。按照记录本写的地址,去找这个女人了。在她们单位大厅里,我对前台小妹说,我要找我表妹邵明靖。妹子看看我,说:
“她是你表妹?你确定?”
她这么一说,我倒心虚了。我鼓起勇气反问说:
“怎么?是我不能有表妹,还是他不能有表哥呢?”
前台妹子笑了笑,说,不是那意思。
我坐在大厅接待访客的沙发,注视着电梯口的动向。在前台妹子打过一个电话之后,没让我等很久。电梯口下来一个人。起初我没去想那会是她——3021星星念念放也放不下非要死磕的挚爱女人。那根本是个矮粗的阿姨嘛。
她问过前台小美之后,向我走过来,说:
“那么,你就是我的表哥了?”
我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阿姨就是邵明靖,童桦晴在真实世界的原型。怪不得前台要问我,确定是她表哥吗?说是大侄子还差不多。想着,脸一阵发烧。可我还是说:
“是的。”
女人向我摆摆手,我便跟着她走出大厅。来到一家咖啡厅,两个人点了喝的,面对面坐下。她说:
“那请你说明来意吧?表哥。我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你。”
我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年纪大概四十五岁往,暗淡粗糙的皮肤满是瘢痕,一双灰黑色缺乏光彩的眼睛,她鼻子,大嘴茬。着装是最普通职业装。还好发型没有烫成中年妇女特有的满头小卷,是清爽的短发。要说她形象唯一的能给人以舒适感受的,是她的眉毛,看得出是经过刻意修饰的。可也仅仅是不那么令人作呕罢了。真想想不出坐拥几个亿身价的3021会对这样的女人如痴如醉,自己都那样了,也放她不下。
我说:
“我为3021而来,哦,就是半年前入院的陈远征。陈总。”
女人将眼前的饮料嘬得啧啧响。她放下杯子。抬头对我说:
“你想怎么样?”
是啊,我想怎么样呢?
我说:
”我想问问你,你的生活是否发生了什么可疑的变化?至于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请我如果有机会再向你解释。”
“变化么?你看我现在看去有多大?”她平静而冷淡的说。
当女人问你她看去怎么样的时候,你回答要加倍小心。
我红着脸,支吾着说:
“你看去是75B。我说的是国际尺码。”
她被我气笑了,她说:
“你想什么呢!我问你年纪,谁问你文胸尺寸了!你是卖内衣的吗?”
我也笑了,尽管尴尬,但是两人谈话的氛围忽然因此轻松了不少。
我说,抱歉啊。你看去,嗯,有35岁吧。
我尽力把她往小了说。
她忽然不笑,眼睛里泛着泪花,她说:
“我今年22岁。”
我说,啊?!
“看去够老的吧?完全是个广场舞大妈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
“你说你从精神病院里来,是吧?他一切都好吗?”
“还好吧。是个蛮正常的精神病人。如果你关心,可以常去探望他。”
“我知道,我欠了他。可我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很强,可始终是个小姑娘啊!”
当一个中年大妈自称是小姑娘还眼含泪花的时候,作为倾诉对象的你,该有什么反应呢?
我说:
“嗯。恕我直言,作为姑娘你小的不明显。也就是眉毛还有点像。”
她抬头看着我,忽然眼泪如汛期决堤的小河奔流。她说:
“他究竟想怎么样?他以为我只是爱他的钱吗?当然我承认,作为一个爱慕虚荣的姑娘,我利用了我的先天条件,从而接近了他,并且成功的使他爱了我。可这些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再到他赔光了所有的钱,这个责任也不在我呀。我从没有去干涉他去买什么不去买什么。”
听了她的哭诉,我说:
“本来我还不明白,现在反倒清楚了。说吧,你的团伙有几个人。让他们显身吧!”
女人被我的话震动到了,不再哭了。终于露出了邪恶而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