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未来大王妃”找着了的缘故,元沐白一觉睡的甚好。平时最晚也就寅时起榻,今日他竟然一觉睡到辰时,而且半夜都没冻醒?他的体质问题,夏日深夜偶有凉的时候,都会醒来加盖一条薄锦被,更别说冬季。
适才发现他的肩膀,被压着一坨脑袋。她的脸软绵绵的,想让人捏一把。她的秀发蓬松,搔着他的脸有些痒。她的呼吸均匀,热扑扑气息吹在胸膛,打的那片衣衫温热。微微的暖流气息,熨帖在胸口处。隔着胸腔,心里莫名痒痒的。
这女人,竟比自己醒的还晚。要是换做其他名门闺秀,但凡有点礼数的,早起床候着了。哪像她这般,十个雷公电母都打不醒的样子。
可不咋说呢,付小钱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学生。以前周五翘了晚自习去打零工,周六晚上用零工钱去网吧包宿,都是常有的事。每每到了周六或周日早晨才回学校。门卫爷爷还以为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周末放假也去学校上自习呢,殊不知她是偷溜出去的寄宿生刚回校。这个时间正是回到宿舍补觉,一觉睡到大下午,还能省下早中两顿饭。
昨晚她嗨翻全场,蹦哒了大半夜,也算熬了半个通宵,今早起不来太正常了。只是元沐白不知道这些。如果他知道付小钱晚上不睡觉的习惯,可能会十分不理解的吧。
元沐白又发现自己的手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环抱上她的后背,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体温透过薄纱织物,在掌心晕开,暖暖的。至于触感,她的身材不算肥美,但娇小玲珑,尤其脊背少了些肉感,竟勾起一丝丝男人特想泛滥的保护欲。
细细想来,他因着出身皇族,母族被压制,母妃被“请”入钟元寺礼佛,为了明哲保身,如履薄冰的禁欲禁色到现在。所以即将弱冠仍不近女色,不知女色何等滋味。但她傅芊儿,有意无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他的底线。她还真胆大,也不怕惹火烧身。
“唔…”大概是人肉枕头一走神,挪动了下身体,付小钱睡的不踏实了,发出不满的呓语。还无意识的在他肩膀蹭了蹭口水。
元沐白勾了勾唇角,借着她的不满起了身。
她的妆淡了不少,昨夜的裙子没来及换。此时睡的正香,很是安静恬然,让人看着到有几分高雅和慵懒,跟昨天的放纵完全不搭边似的。
他便想起一句话,叫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大概如她这般。
他见过的女子也不少的,像傅小姐这样式儿的是独一份。
他身体条件不好,自己又严谨提防着,仍是有不少人会主动接近他。就看在他寒症无力、身子骨羸弱,说不定哪天嗝儿屁了,到时候大王妃便可一手遮天。即使他半死不活的,也总有些人想当然觉得,他不过是个废柴,大王妃当起来更会得心应手。
可是,傅芊儿却似乎不这么想,而且十分抗拒和他的婚事…所以他迷惑了,他不知她想干什么。就是因为未知才会让人觉得可怕,她脱离他的掌控而存在,这种感觉并不爽。
但愿不会再有昨夜那场面,他着实有点消受不了,差点冲动要了她的身子。好在他跟她之间还有权谋的争夺和利用猜忌,不然抛开这层厉害关系,估计他早就把持不住了。
如此甚好。
什么也没发生,却让外人觉得生米已成熟饭,就算她醒来后赖账,也抵不过舆论的压力。即使饭是生的,也得闷锅里当做熟的。
元沐白不再贪恋女人香色,走出房间,吩咐了人值守:“好好保护大王妃”。应该是未来大王妃,元沐白在心里补充到。他竟然潜意识已经把她当成大王妃了。
“是。”
今日,必定会有一场恶战。不知父皇有没有派援兵,他的人马应该在路上了。元沐白回头望了一眼房门,真不知他此次冒险值不值得。然,很快的,他便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当他走出几步后,发现肩膀的伤竟然不痛了。再摸一下伤口,奇迹般的居然好了!还带着她的点点余温。
他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强健,恢复的也太快了。
“主子,果不其然,此楼不简单。”侍卫低声禀报。虽然他大半夜在楼里晃荡一圈,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但宴会结束,肃清场地只用半个时辰不到,而后今早就变了个样似的。
不用侍卫禀报,元沐白走出贵宾雅阁的时候,也察觉到了。
此时,一楼大厅已不知不觉坐满了宾客。
三层舞台早已撤去火红的幕布,有史以来,第一次展露出真面目,好一副巨大的江山赤壁图。
空旷的舞台上,摆一方案,识货的一看便知,那暗檀色泽是价值无量的百年水沉木。元沐白就在众人的羡慕和仰望中走了上去,落坐在二层中央案几旁。
台上这位,便是抱走压轴花牌的男子。
台下,是昨夜留宿的官员和江湖墨客,各居两侧。
然而,没有人腹诽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舌根子。
因为东道主无安公子恭恭敬敬向白遮帽行叩拜大礼,即使元沐白的身份没有摆明,也昭示着其地位不可耳语。
无安站在舞台前,已是无声无息的告诉大家,坐上那位,非同小可。
今早仔细一瞧一琢磨,还有哪族有带遮帽的习俗呢,只有当今我朝大皇妃母族——落英后人。
所以,至于坐上的身份,大家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当今大皇子!难怪天未亮,鸡未鸣,花牌姑娘便把他们轰出雅阁。这是让他们早早来候着啊。想想昨夜不知礼数的有幸活着,各个都后背夹凉,随时做好准备行礼朝拜。其他耳风灵的,豁然便想到大皇子为何而来了。
元沐白依然遮帽加掩,不露真容,没人晓得大宝国第一皇子何等面貌。只感受到在背景的衬托下,颇有一番天朝皇子的威严赫赫,气场全开,镇压的四方不敢造次。
百花楼的花牌姑娘为了避嫌,均自觉的在内阁候着。
此时,芙蓉露儿楼主手里托着一颗玲珑球,雕工精湛,剔透美观。轻轻转动着,似是欣赏,又似等待什么时机。
梨花昨晚创作的画联已经裱挂在了内阁中的展墙,此时,她正对着画联,手握山兔背黑尖毫而制的紫毫大毛笔,安安静静书写横批。
杏儿则站在她的塔堆前,观摩着木棍,机线,滑轮。前两日她去练习室练舞的时候,听隔壁的姐姐说,她这个搭建被人观摩了,还被指道一番。今日可算得空琢磨琢磨别人的指道。好似依着那人的品头论足,也是个不错的玩法,于是拆拆绕绕,摆弄着小部件。
其他花牌,也看似完全不知阁外事,均与往常无异的,闲情着平时自己的小兴致。沏茶的沏茶,烧酒的烧酒,观棋普的观棋普,磨东西的磨东西,静坐的静坐,垂钓的垂钓,抚琴的抚琴…
哦,今日抚琴的花牌姑娘没有真正拨动琴弦,而是在琴线上方灵动着手指,仿佛有无琴弦都无关紧要,纵然有种琴在心中,奇技淫巧之神(精)操作。
大厅格外的安静。
安静的让人战栗。
大唐再小,消息也是灵通的。在座宾客无不没有听说大皇子遇刺的传言。然而昨夜,他们还在这聚众作乐,心照不宣的庆祝呢。
虽说是无安公子的乔迁之喜宴,可谁家在春楼摆那么大的排场热锅头。无非就是借个引子罢了。
冀州何等富庶,每年上交的国粮几乎养活大半个国,可皇族不仅不回馈百姓,还变本加厉。不知情的人便有了怨气。听说大皇子遇刺,无不拍手叫好。然而知情的人,看见活生生的大皇子,只感觉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里。
无公子初来乍到,这宴着实给他们摆了一道。有大事。谁会是那个倒霉催的,还是他们全部都是倒霉催的?
“吱呀——”
清晨,第一道阳光随着大门洞开铺设进来。
大家齐刷刷向门口看去。
一个体型略肥的身影进来,满面春光,脸上堆捧着假意的笑容,径直走进醉春苑。
他不是别人,正是冀州史——黄大人!
在场各位,一部分人看到黄大人,觉得冀州与皇族之间的关系可算有了缓和机会。一部分人觉得,自己恐怕要给黄大人陪葬了。还有一部分人是不问政客,只管看戏。
“老臣来迟,还请——公子赎罪。”黄大人是个奸滑的,也不知坐上大皇子的身份有没有公开,便绕过一层称呼告罪。他已收到刺杀失败的消息,也收到无安义愤填膺的指责。不过没关系,证据不足,大皇子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他的人搜罗过了,包括百花楼乃至整个大唐,都没有皇上的派兵。最多一支小队还被大皇子留在了驿站。无公子不满虽不满,还是蛮配合他的嘛,摆这么一出宴,把大皇子独独困在了这里。皇室如何,还不是他一句话就了结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的人马已经把整座楼都包围了。
元沐白的贴身侍卫已经附在他耳边,禀报了情况。有备而来啊。不错,造反的事,落实了。
“何罪之有。”元沐白明知故问,也打上了哑谜。
明明是花红柳绿的风流之地,昨夜还寻欢作乐着,今早却变成了公堂一般的审判重地。
然而,黄大人似乎并没有把座上的问话看在眼里似的,故意向无安鞠了躬,“由于路途遥远,没能赶上喜宴——还望公子见谅。”
众人:…
黄大人不过是个冀州史,当真不把皇子放在眼里。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黄大人是跟无公子告罪。
无安却不客套,“黄大人,你可知罪。”
冀州史大人“呵呵”一笑,明知故问:“本大人何罪之有。反而是你无公子,从宝都带来一人,还通风报信指使乱民贼子行刺皇族。”说着,冀州史脸色一变,威怔言辞喝道:“来人,把无公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