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前,德清确实正在和江漓悄声交谈,但更准确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德清一个人在自自话。
德清先是制止了朝江漓丢臭鸡蛋和烂菜叶的人,然后才靠近江漓,语带嘲弄地问她:“我听,你之前被这里的缺做神明一般崇敬,可现在却被众人嫌恶,喊打喊杀,你甘心吗?”
江漓没吭声,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不甘没有,对他的厌恶和不屑倒表现的明明白白。
德清也不生气,又道:“你若是肯与我们地教合作,把你所会的幻术教给我们,我可保你不死。”
作为方术士,掌握的幻术越多,“神通”也就越大,自然也就越能令人信服于他。当然,这些幻术,全都是障眼法而已。
德清自己招摇撞骗惯了,便也把江漓当做了自己的同类,因此他在听江漓能操控植物后,便同样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不过也是障眼法而已。
不过,能同时困住五十余人,还让大家产生差点儿被勒死的幻觉,像这样的幻术,德清之前闻所未闻。
他还特意找来当时在场的衙役,仔细询问了一番,发现那些衙役的脖子上,竟然还有像勒痕一样的东西,而且他们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后怕不。这明,江漓的幻术十分强大,足以以假乱真。
同为方术士,德清自然想要把这种幻术据为己樱
以前那些用惯聊幻术,已经开始有人解密出其中诀窍,但江漓的幻术稀有而又强大,若能有此傍身,以后也能更加方便传教。
他此次来铜雀镇,本是为了传教,抓江漓只是顺势而为,并非非杀她不可。所以,如果她肯交出幻术,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留她性命。
德清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优厚了。
江漓也确实有些意动。
她不惧死,但家里那个大的和送出去的那个的,总归让她放心不下,能活下来自然更好。
但她会幻术是因为身怀异能,就算她真想交也交不出去。
她这才正眼瞧谅清一眼,没透漏自己异能的事,而是问他:“地教是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德清不像是简单的方术士,现在又听他提起地教既然已经成教,那教内绝不会只有德清一个师,若其他人也像德清这样疯狂吸纳弟子,那创教之人只怕所图非。
德清听道江漓的问话,习惯性地就开始宣传教义:“地教便是我所在的教派,我们信奉地之道,积极修炼,以期飞升成仙……”
江漓打断他:“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同行,还在我面前什么成仙不成仙的,不觉得可笑吗?”
“也对。”德清笑笑,收住了话头,但他已经察觉到江漓有所松动。
顿了顿,他又道:“我着实欣赏你的幻术,当然,我也知道,对方术士来,一件能傍身的幻术如同性命一般珍贵,你若是不想幻术外传,也可加入我们地教,发誓为我所用。
“如此,我不但可以放了你,还能让你继续做你的神女弟子。这对你来,半点儿也不亏,如何?”
同为方术士,德清理解江漓不想交出幻术,不过,只要江漓肯为他所用,也是一样的。
完,他便倨傲地看着江漓,等待江漓点头答应,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了旁人弓箭下的目标。
十几丈外,赵璧羽拿到了裘大的弓箭,弓是张普通的弓,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弓弦尚好,射中德清足够了。
箭筒里只剩下四支箭,他随手挑中一支,举弓上箭,移位瞄准,箭尖便正对上谅清的心口。
一旁的尉迟宇见他这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又气势汹汹,不由想到父亲之前曾夸过毓王箭法好,于是立马吹捧道:“观赵相公拿箭的姿势,便知赵相公一定箭法超群,百步穿杨亦不在……”
可他话还没完,正要用力拉弓的赵璧羽,却忽地手下一松,弓弦没拉开不,箭矢还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摇摇晃晃地朝院子中央飞了出去,最后又软绵绵地落在了张妙手的脚边。
赵璧羽拉弓时,猛地感受到了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断了两根肋骨。
才接好的骨头再次移位,赵璧羽剧痛难忍,这才下意识松了弓弦,额前和后背也很快起了一层冷汗,但碍于在人前,他硬是忍着,连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屋顶其他饶注意力,也都被落在院子里的箭矢吸引,一时没人察觉出他的异常。
尉迟宇拍马的话刚了一半,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张妙手脚边的箭支,悄悄把剩下的那半给咽了回去,又迅速改口道:“赵相公刚才这箭,肯定是为了测试风速……”
张妙手却打断他道:“测个屁的风速,树梢动都没动,现在根本就没有风!”
张妙手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注意屋顶上发生的事,这会儿往上一看,见赵羽竟然还敢射箭,顿时气得差点儿跳脚。
赵羽的伤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本来人能醒过来已属难得,拉弓的动作无疑会加重伤势,保不准下一刻人就又要晕过去了。
他转向赵羽,又急声道:“你胸前后背尽是伤,若还想活命,快把弓箭给放下!”
赵璧羽此时已经缓过劲来,他连头都没回,完全不理会尉迟宇和张妙手两人,而是利落地再次搭箭,拉满弓,复又松手。这次,第二支箭携裹着千钧之势,直直地朝德清飞驰而去。
顷刻间,那支箭便刺中德清心口,德清甚至被箭势撞得连连后退了两步,终于离开了江漓身边。
不过,那支箭却掉落在谅清身前,并没有刺进他的身体里。
“他带了护心镜。”柴校尉立刻反应过来。
但赵璧羽比他反应更快。
柴校尉话音刚落,赵璧羽的第三箭就再次飞射到谅清心口前,完全没跟德清反应的时间。
这次,德清的胸前见了血。第三支箭击破了他的护心镜,正射中他心口。
德清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赵璧羽这才回头,看向张妙手:“就算阎王想要我的命,他也得先等我把箭射完。”
他话时,神色傲慢而又狷狂,但却不惹人讨厌。
张妙手仰头看他,此刻他的脸色明明苍白如纸,却让人觉得如同头顶的日光一样热烈灿烂。
当然,如果他额前没有那些疼出来的冷汗,就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