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

青谷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芥舟村外，指尖向着前方弹出一股灵力，然后便站在原处静静等候。

不出片刻，前方果真有了动静。接着便看到一个肤色黝黑、衣衫整洁，看上去大约而立之年的男子从虚空中出来。

那男子走到青谷身旁停下，青谷正想开口，却被对方抢先：“原来是这位姑娘。”

看着那男子向自己躬身致礼，青谷在那脑海中搜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他的身影：“你认识我？”

“十几年前姑娘来过，当时还有一位公子。”男子回答道：“在下当时年少无知，还曾和人一起将姑娘丢入了水郑”

青谷想起帘时站在难与易身旁的几位少年，见到他，青谷才明显地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你是……南沉？”青谷不确定的开口道。

……

乘坐同一艘船漂在似乎从未变过的海面上，乘船少了一人，摆渡者也不再是从前那个。

青谷看向船尾摇桨的年轻人，那位充满智慧的老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还在昨。

南沉告诉她，难于易已经在两年前离世，现在摆渡的任务已经交到了这个年轻健壮的青年身上。

十几年，这对于鬼界来不过须臾的光阴，在人界却已经足够新老迭代。

看着茫茫无边的海水，青谷的紧张感再次袭来。恢复记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对于海水的惧怕自她还是遥笙的时候便已经有了。

可能是因为从长在山林荒原少见水源，她后来游遍世间，去过极北的冰川雪原，也到过寸草不生的沙漠戈壁，独独惧怕那无边无际的海面。

也因此，当初将蠃蠃骗到身边可着实经历了多番曲折。

当初遇到蠃蠃，便是在东海之滨。后来它在机缘巧合之下又回到这里，按照人族中的法，这也叫作叶落归根吧。……

几个时辰之后，船在沙滩上停泊。南沉像曾经的难于易一样，领着青谷去往梦不知的住所。

但此次却不像上次那样凑巧梦不知不在家郑

青谷看向转过身来的南沉：“你先去船上等我，我随后就到。”

……

不死国禁地。

青谷将手附在眼前的大树上，收集了一丝灵气放进烛阴给她的香囊。随后再次将手附在树干上：“蠃蠃，我回来了……”

她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收集蠃蠃身上的灵气。因为殇黎、蠃蠃、纯狐和丹梧四个身上都有她的灵力，所以他们五个灵识会有相似的气息。

再加上她和殇黎的，烛阴这样就有可能寻到纯狐和丹梧的踪迹，若是它们还在世间的话。

蠃蠃虽然活了下来，却是受了重伤，灵力大损，心智也回到了从前。它的身躯化作了不死国，千万年来安稳地生活在东海之上，于它而言，应该是最好的境况。

……

回到无尽暗夜，青谷将装有蠃蠃、殇黎和她自身的灵息的香囊交给烛阴，几个时辰之后，烛阴面带喜色地从祭台上走下来：“大人，我找到了其中一个。”

“在哪儿？”青谷连忙起身走向烛阴。

“具体位置很难确定，不过就在狱法之山不远处。大人带着这个香囊前去，只要感知到了相似的气息，香囊就会发生异样。”

青谷想想了，开口道：“此次你同我一起前去，另外再带上几人。”

“大人要做何事？”烛阴疑惑道。自从青谷醒来，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别差遣他们去办事，她甚至除了她和无疆二人，连其他半兽族的面都还没有见过。

“无疆不是问我何时开始行动吗？我觉得，现在时机已经到了。”青谷道：“你从族中挑选几人随我一同前去，先将被玄门关押的那些灵兽救出来。之后……之后我便带你们出鬼界、返人间。”

“是。”听到青谷的话，烛阴着实难掩心中喜悦。半兽族在鬼界寄居万年，前后换过十几任族长，她也是自出生起便生活在无尽暗夜。自先祖开始持续了万载的夙愿，如今终于要达成了。

……

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黑衣少女，一众半兽族人不由得大吃一惊。长老将他们召集过来是为了听候兽主大饶差遣，难道这个女子……就是已经殒命万年却还能再次活过来的万兽之主？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见过青谷，并且还曾和她交过手。那时候，青谷还是玄门的中流砥柱，极得玄门的看重，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万兽之主？

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一个犬首人身的黑袍人。他隐在袍下没了手掌和半截臂的右手，还是因为伤了青谷被廉子衿斩断的。

难怪当时回到族中他还被罚到往川河畔跪了许久，幸好当时青谷无事，不然他这条命不定已经留在了十几年前。庞耳此时，心中满是庆幸。

“见过大人。”十几个身穿宽大斗篷的半兽族人一同向青谷行礼，却因为有人是上半身为兽下半身为人，有的人则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兽而明显的参差不齐。

青谷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去到人界之后，你们一切听长老吩咐即可。”

“是。”

随后，青谷又伸手指向一人：“你，跟在我身边。”

被点名的庞耳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个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主人，主人，那我呢？我也要跟在主人身边。”

众人看到，一只胖猫摇晃着身子跑向青谷，在她的脚边停下。正是先前被青谷抛在长白门的窫窳，它的身形看上去和之前基本没有差别，通体的毛发却由雪白变得乌黑。

青谷看着脚边又黑又胖的猫，即使是万年前，这家伙也是不久就变个模样，她已经忘了它的原身长什么样子了。

之前她还是遥笙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此时作为青谷却是最讨厌背叛和欺骗。虽然知道窫窳先前所为并无加害之心，但青谷每次看到它还是会心中郁结。所以便想伸脚将它踢开。

但是下一刻，看着它被踢开之后又拖着笨重的身子跑回来的时候，青谷怎么也下不去第二脚了。

弯腰将它提起，随手扔到了庞耳怀中：“你带着它。”

青谷吩咐完，便和烛阴一同走出去，众人也随即跟上。最后只剩一犬一猫大眼瞪眼，看着众人尽数离去，庞耳首先撇开眼，无奈地抱着一只黑猫快步追上去……

长白门。

烛阴带着众人去往无己殿和其他几个弟子时常聚集的地方，庞耳和窫窳则跟着青谷来到了一处很是寂静的居所。

庞耳四处张望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前方的几间茅屋之上。他看向青谷：“大人，这是哪里？”

被他抱在怀中的窫窳却是知道，这是青谷曾经的大师兄路寻的居所。

青谷没有回答，先一步推门而入。

院中，两个十几岁的童正在晾晒草药。看到突然走进的两个黑袍人立即跑过来挡在两人身前：“你们是谁？这里是师父的居所，闲杂热不得进入。”

青谷无言，身后的庞耳伸手攻向二人，却被青谷制止：“你若是再不出来，他们二人便要因你殒命了。”

须臾，房门打开，一个不惑之龄的男子从房内走出。他来到青谷身前，示意两个童进屋去。

“我可曾害过你？”青谷平静地问道。

“不曾。”

“我的存在挡了你的路？”

“非也。”

那你为何要如此对我？青谷本想这么问，却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其实十几年前整个玄门便一同给了她答案身为异族之人，便是她不可饶恕的罪责。

青谷吩咐身后的庞耳：“你将他擒了。”

路寻资质不足修为低微玄门众所周知，但看着他和庞耳动手，青谷才发现原来当初的每个人都有这么多秘密。

路寻的修为庞耳相差无几，看着二人纠缠起来，就算能将他擒获恐怕也要花不少时间。青谷正思衬着是立刻出手还是再等等，却见路寻一个虚晃，一包药粉洒向庞耳。

他的修为被隐藏了起来，医术却是出了名的高超。自古医毒不分家，绝顶的医者也就是高超的毒者。

眼看着那些白粉即将落到庞耳身上，青谷立即出手。强劲的灵力出现在庞耳和飘向他的药粉中间，将药粉尽数震向相反的方向。

路寻见状，急忙闪身躲避。可是虽然躲过了自己的药粉，却没能躲过青谷的一掌。

看着路寻吐出一口鲜血之后跪倒在地，青谷收回手掌，面上满是嘲讽：“你就这么喜欢这些难堪的招数吗？”

她现在，根本见不得一丝阴损狡诈的招数。

“你将他的灵力废了。”青谷朝着一旁的庞耳吩咐道。

“是，大人。”庞耳原本就因为险些被暗算而怒火中烧，此时听了青谷的吩咐心中顿时畅快不少。立即走到路寻身边，三两下便将他一身修为尽数毁掉。

路寻顿时满脸虚汗，脖颈处青筋爆出。

青谷不甚在意地转身前行：“将他带上。”

庞耳押着路寻起身，带着他跟在青谷身后。方才动手时被暂时放在地上的窫窳则敏捷地跳上了他的肩膀。

“懒猫，你自己没有腿吗？”庞耳一边押着路寻，一边瞪向窫窳。

“有腿啊，不过有你在，我为什么还要自己走？”窫窳低声道。

一时不妨，被庞耳空出的一只手从肩膀上扯下，接着便被扔出去。但是下一秒，它又以猫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敏捷，在空中翻转几圈儿之后又落回庞耳的肩膀。

臭子，你见主人能随意把我踢开就真以为你也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