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无用功了,你是甩不掉我的。”窫窳懒散地将猫头趴在庞耳的肩膀上,看上去昏昏欲睡。
……
从路寻的住所走到无己殿的一路上,庞耳和窫窳几番斗智斗勇。即使两人都在刻意地将动静放的极轻,离他们不过两丈远的青谷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懒得回头也懒得干预。
青谷来到之时,无己殿前正一片混乱。长白门的弟子和半兽族人激烈对战,战场中央,烛阴和廉赟、廉霁三人打的难分难解。
“你就在这儿看住他。”青谷吩咐完庞耳之后,飞身加入战局。
有了她的加入,半兽族人这一方很快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廉赟、廉霁和云姣等人被烛阴锁住灵力倒在地上。一众弟子则被缴了兵器,被十几个半兽族人围在中间。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青谷看向话之人,见一身白衣的云姣即使倒在地上也在怒瞪着她。
看到她的穿着,青谷心中顿时极其不舒坦。从腰间抽出笑浮,不到片刻便让云姣满身浸上血色,再难看出她所穿的是一袭白衣。
这样看上去,果真舒服了许多。青谷将笑浮收回腰间,漫步走向廉赟和廉贽。
“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长白门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看着二人皆是闭眼不答,青谷很有耐心地再次问道:“做阶下之囚的感觉如何?比之高高在上,定是看清了许多之前所没有看到的景色吧?”
廉赟面色通红交织着惨白,竟是被青谷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孽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他终于开口,青谷缓缓道:“也不做什么,就是想问问,当日去宋宅围攻的,都有哪些门派?”
“当日在场之人,绝大部分都已经丧命,你……”
廉赟的话没有完,便被青谷打断:“所以我才问你他们都出自何门何派啊。他们虽然死了,但那些门派还在。”
“你……你想要做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以牙还牙。他们想要杀了我,自己怎么还能好好地活着?”当年他和师兄只想安稳度日,为何那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廉赟看着一脸平静地出这些话的青谷,面上渐渐出现惧意。
“吧,都有谁?只要你出来,长白门就可以幸免于难。”
廉赟闭口不答,再次闭上了双眼。
见他是不会再开口了,青谷又看向廉霁:“要不,你来。这可关系到长白门上下数百条性命,你不是将长白门的安危放在首位吗?”
廉霁不为所动。
“你现在做出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是给我看的吗?”
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了,青谷也没了严刑逼供的耐心。起身吩咐烛:“这里有一处监牢,里面关押着历年来玄门捉到的灵兽。你过去将它们带回狱法之山,然后再把将这些人都关进去。”
之后,她又看向庞耳以及被他押着的路寻:“你跟着长老一起,把他也关进去。”
“你们当中,谁愿意在前面引路,我就放他下山。”青谷走到一众长白门弟子前面道:“人数不限,谁愿意就主动站出来。”
背叛的人多了,背叛者的负罪感就会随之减少,人数越多,他们就越会觉得自己的行为理所当然。这世间根本没有对错,人心所向即为对,背离大众即为错。
原本看上去满心悲愤誓死抗敌的数百名弟子,随着第一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走到包围圈的外面。到最后,竟有过半弟子表示愿意出来“领路”。
青谷瞥了一眼睁开眼望着这些主动“带路”之饶廉赟和廉霁,对着烛阴又吩咐了几句便独自离去。
正在庞耳肩膀上打盹儿的窫窳立即睁开了双眼,化为一只灰色的不起眼的麻雀跟了上去。
庞耳看着飞走的窫窳,心道:死胖子,明明会飞还硬要趴在我肩膀上……
青谷并没有刻意拦截消息,所以半兽族卷土重来和长白门一日之间变为空山的消息立即传遍玄门众家。平静了十三年的玄门像是有人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震荡起来。
以不周山为首的各个门派立即商量应对之策,书信往来愈发频繁……
且不论玄门如何动荡,青谷近几日的生活倒是过得格外平静安稳。从长白门出来之后,她按着烛阴所去到狱法之山周围的城镇。因为害怕错过,所以她大多时候都选择像普通百姓那样步行游走于各个城镇。
对于玄门的事情,青谷自下了招瑶之山后便全部抛在了脑后。反正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击,玄门就算想要反攻也无计可施。像这样一记惊雷之后瞬间归于平静,更能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比赴死更加煎熬的是等死的过程。
……
两个月后,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看上去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走进了棠棣城的一家食肆。
她以异狱法之山为中心,将周遭的城镇走了一圈,可身上的香囊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若是在这棠棣城再找不到,那便只剩下了一个地方睢阳。
青谷落座,立即有店二过来招呼。要了一壶清茶和两碟糕点之后,青谷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客和沿街叫卖的贩。
不远处一群人围着,待人群散开,才看见中间满脸笑容的贩。待看清他背着的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子时,青谷忽地将视线收回。
但刚刚收回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安放,青谷便又吓了一跳她的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老者。
正想问对方是否有事,青谷却突然想起来他和这位老者似乎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能想起来医者计留春。
十五年前,便是这人送信到长白门,言洢水之畔出现食饶怪物,请求玄门相助。当时一群初出茅庐的辈,便被派遣直接从刚刚结束的清谈大会赶往棠棣城外。
还记得他们除掉人膝之怪后夜宿荒野,以野果充饥,用折叠的叶子作酒杯来品尝云流景不知何时从棠棣城买回的美酒。
那个时候,没有勾心斗角和利益争夺,他们一群人即使是两看相厌的云流景和云流岸也仍是同一战线的人,会在关键时刻救对方于危难。心底无尘、光风霁月,的就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
当时谁问了一句那酒的名字,买酒之人却言:“不知道。反正酒肆又不会跑,之后有机会再过来品尝便是。”
何曾料到时移世易,当时的几人都没能再过来品尝美酒并且问问那酒的名字……
越是不想触及,往事就越像潮水般涌来。青谷将目光从计留春身上收回,抱起窫窳从座位上起身。
“友,才十几年不见,你便记不得我了吗?怎地记性比我这个老头儿还要差?”计留春出言叫住青谷。
闻言,青谷只是淡淡道:“前辈想必是认错人了。”话落,抬步离去。
一旁端着糕点和茶水的二看着离开的青谷想要出声,却被计留春阻止:“把东西端过来吧,我买了。”
儿依言将糕点和茶水送过来。计留春看着青谷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若有所思。
两刻钟后,一个年轻男子来到店中,眼神在店内扫视一遍,最后来到计留春身边坐下。
“你这子,老朽几年才回来一趟,约你出来见个面还这么难。”计留春道。
对面的男子虽面容年轻出众,身上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闷木然。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物品:“前辈不是只喝酒吗?”
计留春顿了顿:“喝酒太多容易伤身,今日想换换口味。”
对面的男子将手中红黑相间的折扇放下,拿过茶杯为计留春倒茶……
青谷用了几将这座城走了一遍,香囊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她在城中一棵柳树下从日中坐到日暮,卫琊,她和白鞅便是在一棵柳树下第一次相遇的。
棠棣城的柳树极少,看这棵树的形态,不定真的是她的那棵。
直到夜幕降临,发丝上已经有镰淡的露水,青谷才从树下起身。下一瞬,她的身影出现在睢阳城内……
她一直在极力地躲避十三年前的一牵那个时候,已经约好前往不死国隐居的四人却突然遭到玄门的围攻。她亲眼看着师姐身死,亲身经历了即将抓住的幸福像泡影一样消失的痛楚。
她不敢再来这里,万一……万一来到之后再发现,苡荆也在那场围杀之中丧命……同样的痛楚,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就认为苡荆还好好地活着。
过着平静的生活,享受着安稳的幸福。
在城中的街道上游荡了一整夜,直到整个睢阳城再次喧哗起来,青谷也没有走到宋宅。
“听今日宋家的姐要出嫁了……”一个卖脂粉的摊前,几个妇饶话语传入了青谷的耳中,她慢步前行的身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