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对了,世子,你也进来吧。“老爷子得意洋洋地被三更拖着歪哒歪哒就进了大门。
在这南理,南理王就是土皇帝,世子就是土太子。即便是与南理王很有交情的花老爷子,都不敢委屈了这世子。唯有五岁的三更,不怕地不怕,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世子云朗。底下,除了南理王夫妇,大概也只有三更敢直呼他大名。可世子向来不以为然,让人问起,便,三更是他未来的媳妇儿,要打要骂都随她高兴。于是旁人私底下都笑着这南理王家的二公子竟是个怕媳妇儿的傻子。
如果南理王在南理就是个土皇帝,那位于南理仙灵山之的上阳宫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上阳宫中的任何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在仙灵山这样灵气充沛的地方,都很容易生出自己的灵识。上阳宫中的人,即便是最普通的丫鬟婆子也都非平凡之辈。
幽深的长廊,几盏青灯惨淡地着照在石子铺就的路上。一众丫鬟整齐地排列成两列亦步亦趋地走在三更和云朗身后,在二人前面,还有两个丫鬟掌着灯在前面开路。四下悄无声息,云朗屏着呼吸,轻轻走着。可在这寂静的夜里,云朗依旧清晰地只能听到他自己心翼翼的脚步声。这么多丫鬟,还有三更竟未发出一丝声音,走路走地悄无声息的。若非他走在三更身旁,能感觉到她的热量,否则真觉得这是一群鬼在长廊飘荡。
夜晚的风总是有些凉,云朗声嘀咕了一句冷。一片树叶在枝头摇摇欲坠,终是被微风吹落了下来。打着旋儿落在三更头顶上空。紧紧跟随着三更的丫鬟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夹住了那片叶子,又迅速丢掷在树枝上,分毫无差。好像那叶子从未掉落。
三更冷漠地大步向前,莹莹幽光缠绕在三更周围。
上阳宫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即便是上阳宫中的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也可能是修炼多年生出智灵的灵物。所有丫鬟一年四季无论寒暑也只穿一件单薄的淡蓝色衣裳,从未有寒热感官变化。能在上阳宫中留下来的必定是有些站得住脚的,有些本事的人,上阳宫从不收留无能之辈和无用之人。而作为上阳宫的少宫主,更是得时时刻刻提高警惕,释放神识观测四方,这已经变成了她融入生活起居作息的习惯。
父亲曾,要做一群饶领袖,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让众人信服,让众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一个好的领袖会是那些迷失了方向的饶信仰。这样的一个存在,花家祖先做到了,花老爷子做到了,花林峰也做到了。唯有她花三更,将会也必须会做到。
三更沉默地走着,遥遥望着沉沉的夜空。浓密的睫毛懒洋洋地搭在眼皮上。不似其他女娇娥的卷翘,微垂的睫毛满满都是冷淡和不服输的倔强。月光下,那一身玄色劲装微微闪着银色的光,竖起的领衬托着三更那巧精致又冷漠的脸。
云朗始终静悄悄地站在三更身旁并排走着,着迷似的望着三更精致的侧颜。慢慢描绘着她的眉眼,她那骄傲的深情,她那粉嫩巧紧抿着的嘴唇。
这样的三更让他着迷。一如五岁那年,父亲牵着他的手,第一次踏进上阳宫,第一次见到那个与他一般大的粉雕玉琢的娃。那个的可爱至极的娃在烈日炎炎下极为认真地一遍一遍地挥舞着木剑。那衣摆被扎进腰带,粉白粉白的胳膊暴露在阳光下,气炎热地把人快要融化成水,她的脸被晒得红彤彤的,上面挂满着汗珠。
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那个的人突然停止了挥舞。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仍旧是刚才舞剑的坚毅,神情很是倨傲。高高在上如同六界主宰。
云朗突然觉得自尊心受挫,从到大自己才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主子。所有人见到他都是低眉顺眼赶着来巴结。可眼前这个娃好像对他满满的不屑,甚至还有些挑衅。那个神情让云朗觉得自己在那个娃眼里什么都不是。云朗本能地对那太过傲气的娃生出敌意。悄悄从父亲厚实的大手中滑脱,装作大饶模样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斜斜睨着那娃。
可是那个娃竟冷冷嗤笑了一声。竟然也像个大人模样负手而立。好像她学得更像大人。
“才学到了四分,形似神不似。还不继续练习。”一个极为严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云朗看到那个娃恭恭敬敬地向那人行了一礼,“父亲。“继而拿起地上的木剑,又开始挥舞。
原来那是她的父亲。有着不同于自己父亲的气质。父亲总是器宇轩昂又温润如玉的,而那人看着俊朗却都是威严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即便对自己的孩子。
“三更,有客来你怎么不一声?”
原来她叫三更。
那个叫三更的娃娃听了他父亲的话,看了我父亲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提起剑转过身扬长而去。甚是孤傲。
那个娃的父亲讪讪地笑了两声,道“都怪我把她给宠坏了,养成了这目中无饶性子。城主大人可别见怪。”
“哪里的话,令爱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啊。年纪就已经能隐约看到林峰兄你当年的风采。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只可惜三更是个女娃,要是男娃必定前途无量。”
林峰突然不笑了,“女娃又如何,男娃又如何。她总归是我的亲生骨肉。以后也并不见得比任何男子弱。”
“诶,林峰兄别生气嘛。是我的错。开个玩笑而已嘛。别当真。”父亲笑着安抚一本正经的林峰。
“南理王今日来所为何事还带着公子一起来了。”
“林峰兄,今日我来,是想谈谈这俩孩子的亲事。这个,当年我夫人与你,妻子给这俩孩子指腹为婚,今日来是想把此事确定下。也让俩孩子提早培养下感情。”
“朗儿,她叫华三更,是你以后的妻子。朗儿要保护三更妹妹一辈子。”
云朗看见那不远处的树后探出来的的脑袋。
她叫花三更,是我以后的妻子。我要保护她,一辈子。
“爹爹,朗儿不要男孩子给我当妻子。”
林峰的脸瞬间有些绿。父亲赶紧“朗儿不要胡,三更是女孩子。是朗儿的三更妹妹。“
云朗又瞅了那躲在树后的三更一眼。后者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竟然是个女孩子。真特别的女孩子,以后竟然会是我的人。
云朗性愚钝,城主也不舍得叫他宝贝儿子吃苦。好吃好喝将养着,养得白白胖胖。向来没什么追求,就想讨花三更做媳妇儿。
可是三更好像并不需要他。云朗很是执着,父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云朗只能跑来找三更。终有一,三更会习惯他的存在,与他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愿望在每次看到三更那清冷高傲的脸时,就觉得长路漫漫。
就如同此刻。那浸润在蓝色光辉的三更如同女一般神秘,高不可攀。
不知是何时起,三更周身开始萦绕那些淡淡的流光。最初只有淡淡的,几乎看不见,大概两三年,慢慢成了形,可仍旧微不可查。到现在,那几束莹莹的流光已经能持续存在。
云朗觉得这求仙问道一事真是神奇。看着那般宛若仙子的三更,云朗第一次觉得那般遥远,遥不可及。第一次生出想要努力也让自己变得强大,有一能真正与三更并肩而立。他想有一,三更也能正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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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妹妹……你们上阳宫的这些丫鬟穿这么少不冷吗?还……走路都没有一点点声响啊。“云朗摩挲着衣袖,偷偷地声附在三更耳边问道。
三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凑过来的云朗,面不改色地,“你再怎么声,她们也都听得见的。不必如此遮掩。“
“怎……怎么会啊?“
“你以为上阳宫是寻常人家可比的吗?普通弟子修习最基础的便是炼化五识,莫耳,就是眼鼻舌身,都比常人敏锐。况且每日会利用灵气修身固体,身体抵抗力自然比常人好。夏不怕热,冬不怕冷。一年四季也不用添衣盖被。“
“哇,好厉害啊!那……三更,你是少宫主,是不是更加厉害啊?“
话音刚落,身旁的三更突然变了脸色,一下停了脚步,四周空气刷地凝固,一瞬间如同寒冬三月,让云朗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我……我是不是错了什么?“云朗不敢直视三更那充满冷意的目光,大概这话触了她的逆鳞?是宫主的孩子?还是?她比那些普通弟子更加厉害?是哪一句?
长廊上阵阵凉风吹过,一片树叶掉了下来,恰好朝着三更的方向。前面一直默不作声掌灯的女子突然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捻住了那片叶子,又稳稳当当地将它送回树上去。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好像那叶子一直在该它自己呆的地方呆着,从未下落过。女子恭恭敬敬地冲云朗和三更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世子,如果您不想命丧于此,那么就请到此为止。少宫主,宫主还在等您。“
云朗见过她几次,应该是叫紫雪。在上阳宫的地位不低。她此刻的这话,既打破了此刻尴尬僵持的局面,又暗示了云朗不该问地不要问,这是个禁忌。另外,最后一句,是暗示云朗到底也是城主家的公子,如此息事宁人最好,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吓唬一下云朗,却根本动不得他。
三更忍耐下怒气,冷冷地瞪了云朗一眼,又迈步前去。
这是上阳宫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就像七年前,三更五岁的时候,贴身伺候她的翠儿发现身为少宫主的华三更练了两年的气,竟始终未能聚气到丹田。华三更日日夜夜地辛苦修习竟从未得到成效。每次好不容易稍稍凝聚出来的气,总是很快消散,三更的神识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气眼睁睁地溃散在她的面前,抓不住那流逝消散的气,叫她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三更气愤地将房中所有瓷器砸了个稀巴烂,又恰好砸在刚进门的翠儿额头上。翠儿的额头立马破了一个口,不住地流血。可翠儿丝毫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只是端着茶碗呆呆地楞楞地看着如此仓惶愤怒的三更,在翠儿的瞳孔里,那个精雕玉琢的公子此刻双目腥红,如同恶魔般疯狂,脖颈脸上都隐约出现了狰狞骇饶纹络。这是一个秘密,任何人都不得知道的秘密,可是被翠儿撞见了。同房的澄儿在门口等待着翠儿出来,却隔了许久,才听到那稚嫩的童声嘶吼着叫翠儿滚出去,这是第一次澄儿见识到了怒火中的少宫主。与平日里温和懂事的大人模样判若两人。翠儿又被一个瓷器打地退出了房门。澄儿看到满头都是血的翠儿吓坏了,赶忙拉着还犹自呆滞的翠儿下去包扎伤口。门碰地一声重响被关上,那满身戾气的孩童就那样靠在门背后,瞪着眼睛仰望着房梁,眼神空洞,那泪水却不断地从眸中涌出。
后来,宫人们再未见过翠儿和澄儿,掌事麽麽甚至都未曾她二人是回乡探亲亦或是什么别的去处。连遮掩都懒得遮掩。光明正大地让那二人就此消失。
那晚上,宫主华林峰的房间残灯亮了一夜,路过的宫人都听到,老宫主华老爷子的怒吼声,他吼着,“你杀得了两个婢女,可你杀得了全下的人吗?“
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不明就里的,有所猜疑的,全都对此事绝口不提。知晓一二的更是全部烂在肚子里。没人敢问,没人敢去触宫主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