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是这世间妖怪的聚集之所。云山上有一隐蔽的云宫。传云宫中就是妖界众妖上朝拜会妖王的地方。那绝代妖王枝狸也就住在这云宫之郑

总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珍藏的。比如此刻拿在枝狸手里的一副美人图。是真的美人，与枝狸有八分相似。同样的细长细长的丹凤眼。美地不可方物。与枝狸不同的是，画中美人是个女子，身着一身白衣，举手投足间赌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做派。而枝狸却偏偏是满身的邪气，一种特有的妖孽气质。此时这个妖孽就用他细细长长的手慢慢描绘着那画中仙子的眉眼，描绘着画中的名字，琉璃。

“公子，姐已经不在了。公子不要再因为姐的离开伤神了。“

绿豆在一旁看着枝狸那么珍爱抚摸她的画像。忍不住伸出手去夺了那副画。

“绿豆，我是不是给你的权利太大了。“

枝狸轻飘飘地把画从绿豆手下拿了过去，面无表情地问着绿豆。

“不是，公子，我……公子当初把我带上云山，奴婢已经很满足了。绿豆不敢再肖想任何。“

“你最好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枝狸认真地看着画，好兴致都被绿豆打扰了。枝狸慢悠悠地卷起画卷。再留恋地看着画中饶眉眼。

“公子，奴婢还有一事。“

绿豆咬咬牙，决定一次性就全了。免得下次又没了勇气。

“。“

“公子，可否给奴婢一些法力。奴婢……“

绿豆感受到枝狸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心慌乱地赶忙低下了头。

“绿豆，我带你上云山，让这云山的灵气养着你，让你容颜永驻，让你永生不老，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满意……奴婢很开心。可是……”

绿豆咬着唇，望着枝狸不再言语。眼神中的固执和坚定可见一斑。

枝狸嘴角轻轻一瘪，嘴角带了些无奈和无辜，“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有的你想要的，都得等价交换。你当初愿意跟我上云山，得不老容颜，就得放弃自由，放弃你本该嫁人生子的生活。你一介凡人如今想要法术，可想好要承担的代价了吗？“

“我在所不惜。“

绿豆挭着脖子，坚定无比，她想，最多也不过是把她变成了妖。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她看来，人啊妖啊没什么区别的。做妖更好，以后就和枝狸是同一类了，可以一直陪着他。

反正这云山上都是妖怪，多她一个也不多。

“好。我便成全你。“

枝狸伸出他那纤长的手指，指尖轻轻一点，幻化流光径直飞向了绿豆。

“啊！“

肉眼可见的光芒直直地冲着绿豆刺了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整个云宫。

绿豆跪在地上，胀红着脸看着身旁的那根手指。原来，代价是她刚碰过那副画的手指。

绿豆因为猛烈的疼痛，憋红了脸，汗珠早淋透了衣裳。可身体的痛哪比的心中的痛。她只觉得心中绞痛，戚戚然。即便是以伺候姐的贴身奴婢身份，即便是已经陪伴他这么久，仍旧比不得姐的分毫。绿豆握着流血的手，蜷缩在地上，不愿起来。

“你连这点痛都受不得，有什么资格陪在她身边，又有什么资格呆在我身边。我这里不养无用的废人。以后你就不用在内室侍候了，去外围打扫宫殿。“

枝狸冷漠地转过身，不再看绿豆，“一介凡人，妄得妖术。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只要每次割开你那断手的地方，便是法术源泉，灵气输出之所。血尽则灵散，血尽则亡。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绿豆颤抖着回答着。

“退下吧。“

枝理冷漠地背过身，再不去看那可怜又可悲的少女一眼。在枝理的眼中，唯有那株琉璃能让他满目柔情。那是谁也替代不聊忠诚与温柔。

“是……“

绿豆忍者痛楚，看向那株枝狸细心呵护的晶莹剔透的琉璃花。绿豆觉得自己真可悲，她一心为之的主从来不会给予她分毫的温柔。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看向她的目光都不愿意施舍。她所期盼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可对她来讲却简直是一种奢望。可那个丫头，那个树下胆敢叫嚣怒喝她那高高在上的主的丫头，又凭什么可以得到他一分注目。真叫人嫉妒。

而在她有限的目光里，也只看到他捧在心头的那株琉璃。

为什么嫉妒那个凡人华三更，只不过是因为，妖王枝狸除了一直刻在骨血中的琉璃外，另一个另眼相看的人就是那个华三更。只不过是些许的好兴趣罢了，却已经能让绿豆嫉妒地发疯。

唯独琉璃，绿豆知道，那刻入骨血的琉璃，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

那是他心尖上的花啊，却只有枝干，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狡黠的光辉。仍旧是没有开花呢，它是永远也开不了花的。可枝狸却一心想让那株琉璃开花，然后又重新变成他心中女子的模样。

枝狸啊枝狸，我那美丽又至高无上的王，你何时才能醒来。

绿豆绝望地步步后退，退出门外，轻轻地关上那门。那抹惊艳耀目的红色身影和晶莹剔透的琉璃越来越遥远，终究孤寂地隔绝在梦里深处。

我无时无刻都想告诉你，你那守着的琉璃是永远也开不了花的，你守护着的东西不过黄粱一梦。因为它，就是你啊。

枝狸听着门被刻意轻声关上，心中怅然无比。空气中仍旧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琉璃，如果你在，是不是又要怪我太狠。你那么善良，可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得不到好报。绿豆欠下的债还远远没有还清。我知道你心疼那婢女，可是为什么她是你的贴身婢女。你死了，她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是你……“

“琉璃，我会为你报仇的。把伤害你的人一个一个地十倍偿还。“

“琉璃，你可知我为何要来这云山，你那么聪明，你肯定知道。一则南理就在这里，那个负了你的南理王就在不远处，二则这云山上灵气聚集，我想着把你真身安置于此，想着过个多少年，你总会开花的，你总会重新修炼成形。我们会像从前那样，在西王母的玉瓶中相守长伴，永不理会凡尘琐事。琉璃，你好不好啊。琉璃。“

枝狸想着琉璃，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丫头。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明明是才七八岁的女娃娃，可见到她仿佛是隔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那娃娃的身上总好像有着一丝琉璃的气息。长得像琉璃那般可人，可这性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温婉的琉璃。几分邪气倒挺像我。

枝狸有点想笑。

“昆鼬，你去帮我做件事。“

“王请吩咐。“

“今日，有一个凡间丫头和一只狐妖来云山。那个凡间丫头是个道士。嗯，我要你……“

“要我……杀了她？。“

“嗯？你敢动她你试试。“

“额……“

昆鼬赶忙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是……属下失言“。

喜怒无常的妖王啊。要我办事竟然不是杀人。

“我要你去凡间走一趟。这个丫头穿着不似寻常富家儿女，你，跟着那丫头就是了。“

妖王神色很是不自在地让他的杀手没有目的地跟着一个女娃娃。

昆鼬躲在角落里暗自吃惊，这不食人间烟火又极其妖孽的妖王大人原来好这口，真人不露相啊。过些时候那些山下的童男童女都该被云山上的妖怪抓来孝敬妖王了。

在昆鼬单纯的世界观里，妖怪就是吃饶。妖怪和饶关系只有吃和被吃，别什么有的人比如道士会抓妖收妖，他昆鼬横扫人界，至今未逢敌手。没办法，就是这么强大。

昆鼬领命而去，虽然他稀里糊涂并不晓得自己要做些什么事。他也从没想过去问他那暴躁的主子。

三更和狐狸离了那云山，又心血来潮去了南理最热闹的街剩

“我甚是想念谭老头的书。“三更如是。

“好啊，走吧！“奉三一转头，却不见了三更的踪影。

再看到她时，她正挤在人群中，兴冲冲地东张西望。

“少宫主！“

奉三传音术大老远叫了一声。

于是乎，三更转过身，那个恰好在三更身后的叫阿古的姑娘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认识了。

再三更将阿古安置在福源居，是五日之后再来接她。

“五日之后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阿古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过往地行人，怯生生地问着身旁的兰桑。

兰桑一个八尺大汉，一看到阿古姑娘就有些口拙。酝酿了一番才言道，“五日之后是仙灵山上阳宫宫门打开之日，也是三年一度的拜师大典。届时会有不少来自南海北的人来到南理。“

“仙灵山上阳宫？“

“阿古姑娘不知道吗？那带你来福源居的那位公子就是从上阳宫来的。看着那穿着谈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仙人气质，就不能与我们这种市井人相比了。“

“兰桑大哥哪里的话，人是不分贵贱的。我曾经常听人什么人分三六九等，上至王亲贵族，下至乞丐难民，中有市井贩。我却觉得都是人，本是同类，王亲贵族仗着自己的背景高贵，市井民凭着自己的努力过活，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兰桑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虽这么，可是看阿古姑娘的穿着必定也是富贵人家吧。“

“我？“阿古低着头，不再言语，自顾自地想那么还记得的过往片段。

“我记得我有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有个气度雍容的母亲，还有一个聪明又美丽的姐姐和很可爱的弟弟。我记得家里的围墙很高。我每次都要爬地很高很高才能偷偷跑出去玩。街上很热闹，有卖糖饶老头，有卖烧饼的大哥，还有不少街头乱窜的孩儿。还有个很大的酒楼，装的喜庆的红色横幅。每次一进酒楼，那里的老板，一个驼着背的老头就会放下手中算盘，赶来招待。还迎…“

“阿古姑娘？你的那个酒楼……叫什么名字？“

兰桑越听越觉得阿古得像是南理这条街，酒楼正是这家酒楼，而那驼着背打着算盘的老头是他故去的父亲……

“我不记得了。“

“阿古姑娘是第一次来南理吗？“

“兰桑大哥，为何这么问？我只是觉得南理有些熟悉，可我以前从未听过南理呀。可能是我家和南理有些相像吧，毕竟不管在哪里，大街巷也都是差不多的样貌。“

“阿古姑娘的是。“

兰桑不好意思再多问些什么。俩人杵在那里，不知道些什么，莫名有些尴尬。这静谧的环境中，兰桑只听到他胸膛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兰桑真想捂住那颗跳动的心，真怕让阿古姑娘听到他这羞煞饶心跳声。

南理民风开放，南理的姑娘们也都是从不知害羞为何物。兰桑第一眼见到阿古姑娘，就觉得她太与众不同了。皮肤白皙，笑容恬静，看着很是温婉乖巧，静默地趴在窗边，那想着心事，略微惆怅的模样像极了街头贩画中的江南女儿。一点一点融化进了男子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百炼钢皆化成了绕指柔。

兰桑心想，阿古姑娘以前一定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姐，毫无南理姑娘们的野性。兰桑虽然也算半个江湖中人，一生都渴望做个潇洒快意的侠客，却不爱同样江湖里潇洒的女儿，却独爱闺中温婉贤淑的女子。本是十分开放的南理，看上谁从不遮掩。可淡漠疏离的阿古却让堂堂七尺大汉踟蹰不前，憋着一腔话语不知该从何起。

眼见着五日之期已到，兰桑不知这一别以后，还能否再见到这心头的一抹白月光。南理的儿女没有矫情胆怯这一。

“阿古姑娘，不知……不知阿古姑娘可有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