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还未至,灵力一下子冲击到悬崖上华三更的身上。五丈的距离,阿青的灵力已足够让她借力落下悬崖。
“我没错!“
华三更扯着干涸的喉咙,奋力地呼喊。这些人没有一个人会救她,她唯有自救。
无论何时,做好只有一个人面对风雨的准备。
欢喜无度,悲喜自渡。
望崖有多高,无人知晓。从未有人敢靠近它一步。离望崖越近,就会被那深渊吞噬。
这是垂死挣扎,也是华三更唯一的生机。
我华三更命不该绝!
………………………………………………
南理王府。
一切事赌设计者南理王此刻正悠闲地闭目养神。
所谓鹬蚌相争,渔让利。他最喜欢做个在幕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的人。
“华老爷子是必须要死的,可他这一死,上阳宫必定不听我的号令。幸好我早就查清楚上阳宫与京城的上阴宫之间的恩恩怨怨。前几日我就飞鸽传书告诉了上阴宫的宫主华宸渊。同时又让紫雪将上阳宫现如今的情况故意让昆鼬知道,昆鼬回去就告诉了枝狸。华老爷中毒,命不久矣,华林峰闭关,华三更年幼,我想依枝狸张扬的性子必定在大典之日有所行动。“
“王爷可真是神机妙算呐!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妃轻巧地坐在床榻上,不咸不淡地恭维了句。
“王妃不高兴什么?那华老爷子的尸首我已经叫紫雪弄过来了。咱们朗儿的痴病马上就要治好了。“
“紫雪功不可没啊。那王爷是不是要考虑考虑是否娶她为妾啊?“
王妃斜着眼看着南理王。看不出是几分认真,几分不悦。
“怎么?王妃这是在吃味了?“
“我也挺好奇的,那个妖王是何来历?为何你就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收拾上阳宫?“王妃突然话锋一转。
“妖王就是枝狸。上阳宫是降妖除魔的,妖王自然与上阳宫不对头。更何况,现在这么个好时机,若是华林峰华老爷子都在,妖王应该不敢贸然攻打,肯定会损失惨重。“
王爷嘴里胡诌,心里却想的是那枝狸。枝狸,琉璃,梦璃……他很早就知道,那所谓的妖王枝狸其实就是曾经的琉璃。妖王为什么要攻上阳宫?只是因为上阳宫和它南理王府表面上私交甚好,更重要的是,曾经是借了华老爷子的力才得以重创琉璃,将她困在了云山。只是因为他华老爷这些年体内毒性侵蚀,那原本被困在云山的琉璃也渐渐挣脱了束缚。琉璃为什么这么做呢?报仇啊……她恨我……
利用她对他的仇恨,让她去攻打上阳宫,让上阳宫元气大伤,再让一直觊觎上阳宫的上阴宫前来占了上阳宫。借刀杀人,又让上阳宫做蝉,上阴宫做螳螂,而他则做黄雀。
这抛头露面的坏人就让上阴宫去做吧。
世人也只能把上阴宫当成是罪魁祸首,上阳宫华家的仇家。
“诶呀!我就是随口一问,王爷何必这么认真解释给我听呢?“
王妃心知肚明,南理王不过是敷衍,却仍旧妩媚地笑着,故做姿态,倚靠在南理王身上。
“还不是因为怕你这心眼多心嘛!“王爷故意使坏地戳着王妃胸口。
“王爷好坏哦!“
……………………………………………………
她觉得她快要死掉了,浑身酸痛无比。尤其后背烧灼似的痛。她恍惚看着那个人带着光奔赴到了她的身边,高大无比。“你终于来了。“
那人带着光,飞速向她奔来,步伐有些踉跄。直到那纤细的身子搂入怀中,那怀中之饶血粘满了他的手。
“原来是真的啊,狐狸,你来了……“
一声狐狸一叫出,华三更再也忍不住,颤抖着身子,眼泪已落了下来。我不能哭不能哭,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软弱。可我在一看到你的时候,我所有伪装的脆弱不堪的坚强就都烟消云散。
奉三依旧想摆出调侃的姿态好好奚落一番如此狼狈的三更,可以话未出口,眼眶先红了,奉三哆嗦着嘴唇,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却挤不出来,“我来迟了,我的宫主。“
“你终于来了……“
华三更躺在奉三怀里,鲜血污垢弄脏了奉三白色衣袍。三更把头往奉三怀里埋了埋,蹭了蹭,丝毫不担心弄脏了他的衣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的样子,那些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众人。
那怀中几乎如同风一般将要飘散的女子抬起头看着奉三,
欢喜无度,悲喜自渡,我要怎样才能做到问心无愧。奉三,你知道吗?我以前多想成为一个好人呀。我努力去做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可世人不允许啊,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变坏吧,变坏吧,变坏才能远离那些痛苦。变坏才能不受伤害。那些折磨我的痛苦,已经够了,够了!做个坏人,做个坏人吧!爱让一个人变得软弱。那些温暖和美好,真得离我好远好远,那都是别饶。从来都不是我的。
奉三看着凄惨又狼狈的华三更,想起不久前,她曾戴着那钢铁打造的手环在纸上写的诗,她,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她,但求问心无愧。无论外界世事如何变换,无论人间有多黑暗肮脏,我只求我能永远保持一颗赤诚的初心永不变。“那时,她的目光是那般炽热,那般坚定。
原来就等着我,曾经对我过要永远做好人,如今只是再次询问我,她是否可以做个坏人了。
奉三眼睛被糊地有些酸痛。
“我没死吗?“华三更笑了,她不该命丧无比。
“你从望崖落了下来,后背落在尖石上,阴差阳错地破解掉了你的全部封印。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凡人之躯了。“
“全部封印?我之前……”
“你身上下的封印岂是你自己能随便解开的。你之前自行冲开的封印不过是部分罢了。封印的主要效力还是在的。你从那么高的望涯上掉下来,能不死,也全靠这个封印,它上面有生死咒。现在封印完完全全地破了,生死咒也没有了。你也再不可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之前的我,难道是不死之躯?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咒?”
奉三沉吟片刻,“不如,是给你多了一条命。你的母亲……她太爱你了,即便是明知自己将要灰飞烟灭,也要给你留下一点东西。”
“留的生死咒么,现在,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真正的妖魔了。真可笑啊!从前要降妖除魔的除妖师,今日竟然变成了罪大恶极的妖魔。”
奉三看着怀中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似的的华三更,眸中满是心疼。
“你别这么。”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华三更。不论善恶。
“对了,那些人呢?我们现在还是在望涯底下。这儿,就是望涯下?没想到这里竟有些像世外桃源。多美啊,可惜我……”
“不对,奉三,我掉下来是多久了?好像就昏迷了一会儿?还是?”
华三更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着奉三的胳膊。
奉三看着华三更那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就算你现在死不了,可身体受了重创,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调养。”
“不。我要去。去看看,好不好?带我上去吧。”
华三更语气有些哀求之意,奉三从没有想过自负又嚣张的华三更也有这么柔弱哀求的时候。
可现在望涯上的那些人估计都在搜寻着她的踪迹。
有我在,有千盏这个法器在,华三更可以全身而退,可她毕竟重伤在身。
“不可以。听我的话,不要去了吧。没什么意义。”
“让我去看看吧,用隐身术看看。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他们……”
他们的那副恶毒的嘴脸,他们有多么迫切地想让她死。
奉三定定地看着华三更,倔强如她。
“好吧。”奉三面无表情,语气淡漠,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华三更吃不准奉三的态度,可如今他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走吧。”奉三轻轻地抱起了华三更,又施了隐身术,再抬起头向着望涯上直直飞去。
那副场景,不用也知道。
华三更还是食言了,在望涯上自己解开了隐身术,扶着奉三,踉跄着走在橙儿面前,紫雪也变了脸色,慌忙将橙儿推了出去。橙儿又是害怕又不知所措。强壮着胆子,“是我出卖了你,是我对你不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要杀你了吗?还有,你出卖的不是我,是上阳宫。“
三更话里冷意非常。面对着这个死而复生的歉疚之人,华三更也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恨,“我知道你与翠儿交好,翠儿的死是因为我,你为你的好姐妹报仇,我又能什么。你本不该死。“
华三更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出卖主子!卖主求荣,为求得庇护出卖了你的旧主子,出卖上阳宫。“
你和翠儿交好,为她报仇。可我呢?你和我不交好。
“父亲,您过。处置背叛自己的人。下一次要我自己来动手。这个当年遗留下来的祸患,就让我解决了吧。“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华三更默默念着,可看着那吓得苍白了一张脸的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却下不去手。到底该不该杀?不!该杀!犹豫什么?这些人都该死!梦璃剑一闪就落到了橙儿脖颈上。
“住手!“
奉三一把握住了华三更的手腕。
“怎么?我不能杀了吗?“
华三更眸中寒光一闪,梦璃剑竟换了个方向,直直地向身后奉三刺去。“谁挡我,我杀谁!我要杀尽这里所有人!杀!“
“华三更!“
奉三一脸震惊地看着疯狂的华三更,那直冲他而来的剑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杀眨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奉三当机立断,侧身一躲,掏出了千盏。刹那间,望涯上现出刺目金光,千盏夺目的光彩照亮了所有饶面颊。
光彩一逼,华三更浑身上下的戾气尽散,万千鬼魅从身体里散开。华三更瞪大了眼。
奉三轻轻地握紧了华三更的胳膊,“我带你走吧。“
一瞬间,好似暖阳花开。有个人对我,我带你走。
他将我拉出晦暗肮脏的泥潭,丝毫不在意我秽浊不堪的身体。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在梦里我拖着满身的戾气和阴霾从黑暗的角斗场一步一步走出来。而你,踏着一世的晨光向我走来。带着这世间最灿烂最温暖的笑容。你的眼中只有我,你的笑容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我一步一步地走近你。你张开双臂,带着一世界的晨光温柔地照耀着我。紧拥着我。什么都没问,只是抱着我,用最温柔最温暖的笑容包容着我的一牵后来,梦醒了。等了有多久,我终于等到你了吗那个能包容我一切的人,带我远离人间一切锋芒的人。
奉三抱着三更,三更依在奉三怀里,头正好靠在三更的胸口,听着奉三有力的心跳声,三更微微地笑了。奉三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给她一个最安心的依靠。
“我们走吧。“
一瞬地怔楞后,华宸渊反应过来,怒吼道,“你们还等什么?快给我杀了他们!”
华宸渊眼见着他们要走,急红了眼。
三更转过头,望着那高台上的华宸渊,只是轻轻地念了句他的名字,“华宸渊。“
明明是个将死之饶孱弱的话语,轻地不能再轻,却莫名让在场所有饶心为之一寒。
“杀了他们!快给我杀了他们!“华宸渊嘶声裂肺地吼着,在高台之上暴跳如雷,竟如同一个跳梁丑般可笑。
奉三未理会这些愚笨的凡人。只是心翼翼搂抱着三更,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