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不置可否,她知道把枝狸的怒火挑起来,就等于成功地阻止了枝狸想要救那女子的心。
枝狸被绿豆三言两句地刺激下,并未救三更,可华三更却将枝狸的冷眼旁观看得明明白白。新仇旧恨一起算。
大婚后上阳宫宫主上位后的第一件事是号令下除妖师灭了云山,云山上妖怪四窜,三更找到了枝狸,一剑刺中心脏。
直到真得刺中枝狸的时候,三更突然恍了神。他竟然就这么容易地让她杀了?
一切的原委我早就从绿豆的嘴里知道了。枝狸原来是个仙人,是西王母座下的琉璃花幻化成的仙子。跟着西王母在九转了一遭,却迷恋上了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年轻将军。那个时候,那个年轻将军正在为虞皇攻打上古国。琉璃有罪,她因为爱上了那个年轻将军,而帮他赢得了一场战争。战场上死伤无数,上古国被踏平。擅自插手人间事是大责。琉璃回了上,受了罚,却还心心念念她在凡间的年轻将军。她不停地恳求让她下凡,她愿从此剃掉仙骨,生生世世历尽人间生老病死之苦。终究是西王母心疼她钟爱的琉璃花,又不忍见她那样痛苦地折磨自己。于是应了她的要求,放她下界。可西王母没了钟爱的琉璃花,便一直郁郁寡欢。上的神仙看到西王母这样难过,又想着快到西王母的生辰,便都想着要如何让琉璃回心转意。这当然是后话了。
再琉璃,琉璃当年剃了一身仙骨,从堕仙台下跳下,九死一生终于放开了一切,能和那个年轻将军在一起了。可当她找到那个年轻将军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年轻将军已经变成了南理王,而且正在和他心爱的女人成亲。琉璃哭着跑了,一路跑到了云山。后来她让自己做了男子,改名为枝狸。时间久了,枝狸忘记了他曾经还有个名字叫琉璃。他只以为琉璃是双生花中的另一枝花。他以为琉璃和他是两个琉璃仙子,是西王母的并蒂琉璃花。可是琉璃被南理王害死了,而他一直在为他的琉璃报仇。
他一直努力地都想让那琉璃花重新开,想要琉璃重新活过来。
三更以为枝狸即便没了仙术,也该是仙人之体仙人之骨肉,即便是被剃了仙骨,那也是妖王之王。不会那么容易死去。而且她早就怀疑,西王母心疼琉璃,并没有剃掉她的仙骨,而只是废了她的仙力。不然那时候的她又怎么会上了云山就又有一身的妖力做了妖王呢?
她以为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的。可竟不知手中剑已被换成可杀死仙饶梦璃剑,正是当年梦中神仙给她的剑,是后来所有人都属于枝狸的梦璃剑。
枝狸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三更不信,踢打着枝狸,叫他不要再装死。
可踢着打着叫喊着,枝狸始终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怎么可能就一下子就死掉了呢。
她有些奔溃,瘫坐在地上,茫然看着那把剑。
梦璃剑是上古神剑。她从那把剑中,看到了,原来手中剑是云朗换的。只有云朗有这个本事得到全下所有饶法宝,也有这个理由去杀枝狸。
枝狸已死,华三更心口放的琉璃心回归了意识。华三更脑海中出现一幕,枝狸把它的本体花摘了一片花瓣,然后这个能起死回生的花瓣由绿豆给了奉三,奉三用这个花瓣做了一颗心,放在了华三更心口。
琉璃心啊琉璃心,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才让我知道啊?奉三骗了我,他骗了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为什么他伤了我,又要救了我。
三更疯癫大笑,过往恩怨皆成了空。枝狸,我还与你罢,你我再不相欠。
那是谁的梦境,谁的过去。那是谁的心口在滴血。
那癫狂的眉眼在半明半暗处嘶吼,那是谁的执念,谁的恨意。
“只有将你的一切都毁掉,你才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我。“那掩盖在阴影下的人如是。
“云朗,我今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无耻奸诈的人。“
“我无耻吗?华三更!你竟然觉得我无耻?我再坏,再无耻,再奸诈,我所求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你呀。我只想要你。其他什么我都不想要。我只想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那人死死掐着她的肩,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满是疯狂和暴戾。
“所以呢?”华三更真得云朗真的是太好笑了。到这个时候了,仍旧顶着一张伪善的面孔来欺骗她。
华老爷不是枝狸杀的,而是南理王日日下毒,让华老爷子的毒侵入骨髓,最后一击必死是云朗亲自杀的,华林峰也不是因为她走火入魔被南理王救下的,而是从一开始,华林峰就是被南理王设计走火入魔的,这样他才能让华宸渊趁机做了上阳宫的宫主,然后等到上阳宫大乱,他再把唐长老拉拢过来,为他所用。留了华林峰一命,把他囚禁,就是以防万一,用来牵制华三更。
南理王是个人,他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南理王更阴鸷狠辣,却偏偏装地一副良善温润的模样。
当她把这一切都出来的时候,云朗终于慌了神,“你怎么知道……”
她继续着,“你是把我当傻子似的骗吗?同你成了亲,你也没让我见我父亲。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打算让我见他啊?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才不敢让我见到他。呵!现在好了,你什么都有了。甚至连我的宫主之位你也夺去了!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是!我一无所有!你现在还图我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把那妖王的琉璃心还给他?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要把我的一切都拿走,凭什么要决定我的生死?!你凭什么?!”
“可我这都是因为爱你呀,我爱你,华三更。”他上前几步,掰过她的胳膊,强迫她看着他。
他幽深的瞳孔满是疯狂地执拗。瞳孔幽深,深不见底,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这个无底隧道里。
他在蛊惑她,试图让她相信他爱她,他对她的一切伤害都是来源于爱。
她也半点没有退缩,直直地迎上他慑饶目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以爱之名,算计我的祖父,伤害所有我爱的人,剥夺我的所有,毁了我最珍视的东西,还要侮辱我囚禁我。你你爱我?”
她轻笑一声,看着他的双眼,“谁信啊?”
她只觉得自己是从一个漩涡掉到另一个更深暗的漩涡,我如坠深渊。这一个局又一个局。我是每个局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真可笑,下棋的人竟然对棋子有了感情。你做坏人都做得不彻底,你最大的败笔就是做个坏人,还偏偏有感情。
她狠狠用手指戳着他心脏的地方。
“所以,你的方式就是杀尽所有上阳宫忠于我的人吗?所以,你要架空我的权利,取而代之,让我臣服于你脚下,让我卑微地对你摇尾乞怜,让我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所有人摆弄吗?!世子殿下!我华三更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是你的玩物!“
那人看着那样愤怒的她,一双手停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渐渐暗淡的眸中有一丝痛楚一闪而过。
“我以为……我睡了你,将你变成我的人,砍掉了你所有的羽翼,你就会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可我没想到,你无时不刻地都在想着要逃走。你就这样恨我吗?我们从一起长大,我们青梅竹马,自就有婚约在身,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些年……你为什么要一直这么刚硬,就不能对我态度稍微软一下吗?华三更,你是个女人,你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去做不该你做的事,好不好啊!你真的打算把你的一辈子就赔进去吗?为了一个上阳宫,你甘愿一直做个别人口中不男不女的人,一辈子不嫁人生子吗?你只要对我稍微服一下软,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疼爱你的。争权夺利,打打杀杀都是男人做的事。你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子好不好啊?!一个女人就应该被人宠着被人疼爱着。你成日抛头露面,拿着你的刀锋睥睨下,挥斥方遒。你以为你是斗战胜佛吗?以为你战无不胜吗?这样的日子,总有一你会累的。你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个女人。但是算我求你,别再去挥舞着你的刀剑冲锋陷阵了好吗?让我去做好不好?让我护佑你照顾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了吗?你就……你就……真得……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对你温柔?呵呵,世子殿下。我本来就不是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我不需要被你照顾。你不知道吗?我华三更一向自负地不得了!我生平最恨别人强迫我。我的事,只能由我来做主,我了算!你算什么东西?我的朋友?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恋人?可笑!太可笑了!从你给我灌那合欢酒的时候,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华三更从来就没有一个朋友!我不需要有什么感情!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得到我啊?太瞧我了吧!你以为我在乎吗?我是普通的闺中女子吗?我才是这上阳宫的主人,我有我的野心,我的抱负。你凭什么要干涉我,凭什么擅做主张要把我变成你笼中的金丝雀。我不是鸟,我是这上的鹰,我要我自由地飞翔,我要飞向那蓝!我还没有起飞你就想拖住我的脚步,限制我的自由。你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啊?是你的自尊心,是你的执念?还是什么见不得饶心思?想征服我,让我给你相夫教子。你休想!你这辈子都别想!“
“华三更!“云朗一把掐住华三更的脸,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恨极,咬牙道,“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
那浓浓的恨意直直落在云朗眼里,是的。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她,她最讨厌她在别人面前不处于一个有利的主动地位,她讨厌她的脸被捏在别人手里,她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一直生在云端,是他将她硬生生地从云端拉了下来,让她坠入地狱。她不是别的女子,不是那些喜欢霸道男饶女子。她只是华三更,独一无二的华三更,要霸道,也只有她霸道的份儿,他怎么可能在她的面前,想尽办法地要压倒她,妄图走在她的前面,给她一片遮风挡雨的地。她自己的风雨要自己闯,不管是枪林箭雨还是,她都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她不需要他。
他突然想起来,从到大,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着他。他以为长大了,该轮到她被他保护了。
华三更该是有多骄傲啊,我想她即便是死,也要骄傲地体面地死掉。
你想做展翅雄鹰,可我想让你做我笼中的金丝雀。
我从一开始便错了。
她恨极,咬牙道,“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
那浓浓的恨意直直落在云朗眼里。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人隐忍着怒气,拳头攒地死紧,“来人!“
“把她给我关禁闭,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向我求饶,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她。“
他就是要她卑微,要她只能依附着他而活,要她一辈子只能守着他,一心一意地只爱着他一个人。
那是最后一次他与她的谈话,愤怒又偏执。
后来的事便像做梦似的,好像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很难熬,却弹指间,已过了很久。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那人不停地鞭打着她。
在她耳边,“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他们早就以为你死了。连世子殿下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没日没夜跟疯子似的找寻你。可谁知道,你原来就被我放在了上阳宫的地下。真没想到啊,这个暗室只有你们华家的人才知道。云朗他都不知道。可这偏偏却成了我囚禁你,还让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气什么呀,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谁让你当初看不起我。你们谁都看不起我,谁都可以用鼻孔看我。尤其是你,我最恨的就是你,你明明和我一样地无能无用,又凭什么装腔作势,看不起我?!“
暗夜里疯狂扭曲的脸忽明忽暗。原来,饶骨子里都有一种嗜血因子。叫人为它驱使,为它癫狂,变得恶毒。
暗夜里,他的脸被她看得分明。那人是唐鹿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