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江末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漫天星光闪烁着，身下是磕得发疼的石子，浑身也是酸痛不已，微一侧目，便看见那牛头马面两人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方朝她招手，配上那两张死白死白的脸，颇有一股招魂的意味。

江末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左侧躺着好几个挨在一起的年轻女子，个个瘦瘦小小，身着并不整洁的灰色粗布衣裳，倒像是一群乞丐，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因为在她们不远处，有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好巡逻走过。

古衣？士兵？

江末抬起自己的手，看见细小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划痕、鞭痕，还有与那群女子一样的衣裳，这显然已经不是她的身体，那她，又是怎么进入到这具身体来的？

“苏七？你怎么还不睡啊，明早可还要赶路的。”

怔愣之间，突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却是睡在她旁边的女子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在跟她说话。

“苏秋？”江末脱口而出。

“干嘛啊，我困着呢，你……”女子嘟囔着，转头却又睡了过去。

盯着苏秋的睡脸，江末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确定在她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并不认识这个叫苏秋的女子，可现在她却能叫出苏秋的名字，记忆里居然也有与苏秋的一些回忆，这是怎么回事？

沉思被砸在手上的小石子打断，江末转头看去，原来是那牛头马面等得着急，用此催促她过去。

带着心里的疑惑，江末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趁着巡逻的士兵转身之际跑出了队伍。

足以掩盖住三人身影的大石头后方，江末与牛头马面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牛头忍不住先开了口。

“没有什么想知道的？”马面接着说道。

“你们不是正准备说？”江末神色淡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牛头：“……”

马面：“……”

好像是这样没错。

“说吧，我听着，”江末背靠石头，眉头轻轻皱着，这具身体所受的伤似乎比她想象中要严重些，才走了这么几步，都感觉整个人快散架了似的。

牛头顿时愣住，倒是马面先反应过来，说道：“首先，我们两个向姑娘您道歉，连累姑娘掉下往生河，实在是我们的罪过。”

“嗯，”江末应了句。

这就……没了？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显然没有想到江末会是这个反应，换做旁人遇到这种事，要么就是惶恐不安，胆大一点的也会兴致勃勃问追问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再或者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眼前这女子却不然，淡定得让他们都有种现在遇到问题的是他们两个的错觉，虽然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江末反应，牛头马面心底默默谨慎了起来。

气氛静止了一会儿，马面再次开口：“姑娘，推你下往生河的事是我们不对，若是姑娘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必定做牛做马报答，但是，现在有件更严重的事需要姑娘帮忙。”

说着，马面打量着江末的脸色，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道：“姑娘应该也是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梦境，是由已死之人用执念堆砌出来的梦境，而那个人，就是你现在所在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

人死之后本来是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去投胎的，但这世上总有些人死后执念太深，不肯离去，虽说大多数被地狱官差捉了回去，但偶尔也会有漏网之鱼，这名叫苏七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执念这东西一旦形成，只能待其自动破了才是最好，若不然执念太深，心怀执念的人最终便会化成厉鬼，祸害人间，所以本来我们也是打算等这苏七的执念消散之后再直接将她押回阴间受罚的，但是现在……因我们两个的失误，导致姑娘你被掉下了往生河，魂魄直接落入了现在这具身体中，而原本应该在这具身体中的苏七的魂魄却不知所踪了。”

“所以呢？”话说到这，江末也是大概猜出了他们的意思。

马面本来还想看看江末是什么反应，听到她问了，便顺水推舟地说道：“这苏七的执念是因她的恩人而生，她恩人死得惨，所以她才想改变恩人的命运，因此才用执念化成这梦境，只要她恩人的命运改变了，那这苏七的执念自然也会消散，所以……我们想恳请姑娘成就这苏七的执念，帮助她完成心愿。”

“不干，”江末回答得干净利落，以至于他们两个听到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等他们说点什么，江末继续说道：“你们恐怕没有给我这个选择的权力吧。”

两人对上江末平静的眼眸，心里陡然一凛。

“姑娘说笑了，”马面眼底闪过的异样很快被遮掩下去，“把姑娘失手推下往生河这事确实是个意外。”

“不错，这种事从来没有在阴间发生过，”牛头肯定地接了一句。

江末：“嗯，很荣幸成为这开天辟地第一人。”

牛头：……

马面：……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姑娘的魂魄会落入这苏七的身体里，”琢磨不透江末的意思，马面只好接着解释。

“不错，我们也不知道会这么凑巧，”牛头再次肯定地接话。

“嗯，真巧，”江末接话道，期间还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牛头立马接着道：“而且，这苏七也是命苦得很，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儿，七岁开始跟着街边的乞丐四处乞讨，在街上跟野狗抢食，时不时还被人又打又骂，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后来好不容易被苏家买进去当丫环，结果没过几年，苏家又出事了，这不，即将被流放到边境去，路上也是受尽磨难。”

“嗯，真苦，”江末再次点头。

“是吧，你也觉得苦对不对，所以啊，你就帮她……”

“帮她完成执念，改变恩人命运，助她早日超生，”江末接过牛头的话。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你干什么？”牛头连忙点头，未说出的话被一旁的马面伸手拍回了肚子里。

“闭嘴吧你，”对上牛头生气的面孔，马面完全是一副没脸看的模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这么开心，他就不该让这头牛跟他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