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摸黑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在床边坐下来,江末这才松了口气。
以她的能力要跟着隽风而不被发现自然是不可能的,幸亏有牛头马面帮她隐藏了气息,这才不至于被发觉她一直跟在后面。
今天与隽风的谈话让她觉得很奇怪,所以她才会偷偷跟在他后面出去,本来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没想到……承安王府?原来如此。
江末从苏七的记忆里零零散散记起这么一幕来。
前世的隽风被独孤朗囚禁在深宫后,也并非没有人替隽风求过情,试图将他从深宫里救出来,只是后来终究是失败了,而且不仅败了,还落得个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下场。而那些帮隽风的人,便来自承安王府。
这么说起来,也许前世承安王府的人也知道了隽风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隽风没有选择回到承安王府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一次若是隽风肯回到承安王府去,那她就不用担心他会沦落到被囚禁深宫的悲惨结局了吧,可是刚才,隽风对于那两个人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坚决,难道是真的觉得在这泠水县过得挺好,所以不想离开?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不得离开的理由,那前世难道也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没走的?
……算了。思索无果,江末也没打算再纠结下去,那两个人千里迢迢找来,想来也不会轻易放弃,一切还是看隽风自己的选择好了。
想通这一点,江末便翻身上床睡了。
次日起来,江末偷偷打量着隽风,却见他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往常一样吃完后便去练剑,晚上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与平日的作息一般无二。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那晚看到的两个男人也再没有出现过,渐渐的,江末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每日练剑,闲时就看看话本,日子过得十分安逸闲适。
这日,江末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手中的书轻轻翻过一页,一看已是写到了故事的终章。
只因世上美人面,改尽人间君子心。
还以为是荡气回肠的旷世奇恋,没想到结局却是坏的。
江末啧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合上,忽而想到,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本话本子了,看来需要去买些新的,离新年已经过了大半月,想来应该有出新的本子了吧。
打定主意要出门去买书,隽风刚好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也要出去?”江末看向隽风。
“嗯,”隽风回道,目光落在桌子上那本名为《黄粱一梦》的话本子上,她似乎很喜欢看话本子,记得当初他问她为什么喜欢的时候,她说,就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
“去做什么?”江末接着问,她越来越发现,要是她不问他几乎不会多说一句。
“笔墨快用完了,”隽风简洁地回了句。
“正好,我也要去买书,一起吗?”
“好,”隽风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门,直奔那一家名为八宝斋的店铺而去。
江末当初第一眼看到这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卖八宝粥的,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里卖“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故而取名八宝斋。
自八宝斋正门而入,笔墨纸砚置于左边,琴棋书画则置于右边。
江末向来只对那“书”感兴趣,所以一进门便向右边走去,在卖书的一方那里挑选。
一道悠长的琴声缓缓响起,似泉水叮咚,又似黄鹂鸣翠,丝丝飘进人的耳朵里。
江末从眼前的架子离开,闻着琴声走去,长三尺左右的琴桌旁,身着粉衣的女子十指轻扬,美妙的乐声倾泻而出。
不错。江末点了点头,抬头看见隽风也在看着那个女子,更准确的说,是看着女子手中的那把琴,许久没有将目光移开。
琴声戛然而止,站在那女子身边的婢女连连称赞,“小姐弹得真好,小姐的琴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
女子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抬头时正好看到站在旁边的江末,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
“是你?”女子直直看着江末。
江末也是在看到女子抬头的时候才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在茶楼跟她争辩戏文真假的女子,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女子蹙着眉头,似乎很不高兴看到她。
“这里是卖东西的地方,而我是来买东西的,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江末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这姑娘问话问得可真“幽默”。
“你?”女子眼里难掩不屑,“你是来买琴的?就你这个样子能听得懂这琴音,也不怕玷污了这里的琴。”
“我是不是来买琴的,跟你有关系?”江末依旧笑着,眼神却冷了几分,这姑娘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
“如何没关系?”女子眼里燃起怒气,“好琴自然是要卖给懂琴的人,卖给你这种人就是糟蹋了。”
“这样啊,那我今天还就偏要糟蹋这里最好的琴了,老板,你们这里最好的琴是哪一把?”江末转向站在那里一位身着褐色衣裳、身材有些圆润的男子。
刚才和那女子争论的时候,这个人就出现了,江末来过不少次,自然认得这是八宝斋的老板,大姓姓朱,人称朱老板。
“这……”朱老板犹豫着,她们两人刚才的对话他也是有听到了,有买卖做,他自然不会拒绝,也不会管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想买琴,可是……
“哼,”女子冷哼一声,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最贵的琴,就你那穷酸样未必买得起。”
是了。朱老板顺势打量着江末,他也不是势利眼的人,只是觉得江末未必能够买得起他这里最好的琴,要是为了斗气而付出这么大代价,那也是得不偿失。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江末挑了挑眉,转而对着朱老板道:“朱老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琴拿出来。”
朱老板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对上江末那双坚定的眼眸,心里不免有了别的打算,于是转头叫店里的人去取琴。
两个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架古琴抬了出来,放在刚才的琴桌上,将丝绸制成的琴布掀开,顿时露出那琴的样子来。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琴,琴身隐隐泛着冷光,透出一股清冷卓绝的气息。
“隽风,你帮我看看,”江末看向隽风的方向。
隽风没有拒绝,径直走到琴桌旁边,修长的手扶上琴身,指尖在琴弦上轻拨,声音温劲清透,极为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