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江末听到门口传来的叮铃声,抬头便看见秦炙走了进来。
“……我不能来?”秦炙挑了挑眉,唇边依旧挂着邪肆的笑意。
“你们队长刚才不是出警了,你不用去?”江末脑海里浮现江隽风匆忙离去的背影。
秦炙脸上的笑染上几分讽刺,眼底有暗芒一闪而逝,“这种事自然要让该去的人去。”
江末以为他说的是去的人够了,所以用不着他,便也没有在意。
“你要喝什么?”
秦炙在长脚椅上坐下,语气随意,“给杯最甜的我就行。”
江末点头表示听到了,操作着咖啡机,不一会儿便把一杯焦糖玛奇朵做出来端到他面前。
“喏,给你多加了两倍的糖。”
“两倍?你要甜死我?”秦炙满脸嫌弃,端起来喝了一口。
轻盈的奶泡和着奶香味,入口顺滑,甜度也是恰到好处,并不像她说得那般多加了两倍糖。
“不好喝?”江末看他呆住,以为是咖啡不合胃口。
“没有,”秦炙摇了摇头,“这种奶香奶味又甜腻腻的东西居然也有人喜欢喝。”
眼瞧着他边说边多喝了两口,江末也是服了,口是心非的孩子真不可爱。
“诶。”
“嗯?”江末看向他,“有事?”
“你……是有男朋友了吗?”秦炙犹豫着开口。
“……你问这个干嘛?”江末一脸不解。
“今天……”秦炙皱着眉头,“我和队长都看见了。”
“?”
“你不是和你以前的同学互表心意了吗?在湖边的时候,”秦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江末愣住了,同学?互表心意?湖边?
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周,江末把下午去见陆柏的场景对了一遍,嗯,完全吻合。
“你想象力真不错,”江末唇角抽搐,不过,刚才看到江隽风时候,他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难道也是……
“总之我告诉你了,队长看见你跟你那个同学在一起的时候,那脸色跟别人抢了他老婆似的,臭得很。”
还真是。江末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误会她跟陆柏的关系。
见她沉默,秦炙还以为她是默认了,脸色顿时也不好了,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昏暗。
“啊——”女孩的尖叫声突然响起,还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店里顿时一片嘈杂。
“请大家坐在原地不要动,应该是跳闸了,我们店里的人员会立即去查看的,请大家不用担心,”江末大声说着。
听到她的话,店里的喧闹声顿时小了下来,但还是依稀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江末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直接塞到了对面的秦炙手里,“你拿着这个,别怕。”
“江末,我们去看看电闸,”李惜冉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江末走来。
“好,”江末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店里的灯光‘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恢复照明之后,江末和其他店员一同向店里的顾客表示歉意,因为有些顾客慌乱中碰倒了咖啡,李惜冉负责收拾卫生,江末则回到咖啡台重做咖啡。
一连做了五六杯咖啡之后,江末这才闲了下来。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李惜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低声在江末身边说道:“停电我不怕,但是刚才我站的位置旁边那位女生的尖叫声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幸苦啦幸苦啦,”江末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惜冉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有人在喊服务员,连忙转身朝那个位置走去。
江末回身准备去整理桌上的东西,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握住。
“你怎么了?”抓她手的人正是秦炙。
“你刚才为什么把手机给我?”秦炙抿唇看着她,眼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光。
“……你不是怕黑?”江末顿了顿。
“我从没说过我怕黑,”秦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握住她手腕的手越发用力。
江末目光闪烁,因为秦炙也是她的器官捐赠对象,而且受赠的还是眼角膜,所以她下意识以为对光明失而复得的人会惧怕黑暗,刚才下意识就想着找点光源给他,却没想到这会引起他的怀疑。
“怎么?很难回答?”秦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隐隐还带着几分危险。
“你刚才不是手抖了吗?停电的时候,”江末指了指他面前那杯洒了大半的焦糖玛奇朵,“看你抖成那样,我自然下意识就以为你是怕黑的。”
秦炙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而后又转头看向她,语气带着怀疑,“真的?”
“不然?”江末面色平静,回视着他投过来的目光,“话说你突然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炙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大手慢慢收了回来。
“难道你是怕被人知道你长这么大还怕黑?”
“……”
“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江末挥了挥手。
“我不怕黑,”秦炙撇了撇嘴。
“是是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怎么会怕黑呢。”
“……”
见他不再追问下去,江末这才默默松了口气,恰逢又有客人点了咖啡,她便连忙投入到工作中去。
秦炙看着她又开始忙碌起来的身影,眼里的光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看了看桌子上刚才停电时她突然塞过来的手机,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说的那句‘别怕’。
他在十七岁那年失明了,在那座监狱里,白天和黑夜虽然没有多大区别,但还是会有人隐隐期待着白天的到来,可是那一切都与他无关,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眼里,只有无尽的黑暗每天在吞噬着他,他本以为他会死在那座监狱里,被人打死,或者等那天自己支持不下去了,选择自杀而亡,但是他预想这两种状况都没有发生。
他至今记得在监狱里听到有人要把眼角膜捐赠给他时的心情,荒谬的,不可思议的,不敢置信的……各种各样的感觉杂糅在一起,唯独没有半点欢喜。
直到最后他被推进手术室,到之后的复建结束,再到他摘除绷带,再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模样,他心里依旧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生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
“你没事吧?”江末忙完手头的活,转身看见秦炙低垂着头,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臂上,生生抠出了几道血痕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秦炙突然开口,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笑。
“好啊,”江末点了点头,因他恳求的目光实在叫人不忍拒绝。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末听他从自己被冤入狱,失明,重获光明,讲到他出狱,翻案,考上警校,最终成为一名缉毒警的整个过程。
“……怎么样?是不是很励志?”秦炙满脸笑意地说着。
江末盯着他脸上那抹灿烂的笑意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你做得很好。“
秦炙的笑意僵在脸上,表情出现瞬间的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谁要你夸我了。”
“没谁,是我自己想夸的,”江末微微笑着,“做的好的人就该得到夸奖啊,不是吗?”
秦炙眼里浮现一抹讽刺来,“那可不一定。”
“你说什么?”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叫人一时听不清他的话。
“没什么,”秦炙敛去眼里的讽刺,若真如她所说的,做得好的人就该得到夸奖,那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便再也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