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缓和的咖啡屋,江末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果然怕冷这种事不是分身体的,而是分魂的,不管去到哪,她畏冷的事都是绕不过去的。
“你别抖了,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病了呢,”李惜冉见她站在门口打颤,开口打趣道。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啊……”江末话说一半,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肩膀上,带着暖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驱走了她浑身的冷意。
“怕冷就多穿点,”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江末转过身去,看到江隽风站在她身后,而她身上披着的正是他往日里常穿的那件黑色风衣。
“你怎么来了?”江末讶异地看着他,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往日都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过来的,而且,总感觉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想见你,”江隽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开口。
江末眨了眨眼,然后慢慢转开脸去。
一旁的李惜冉看见这一幕,笑得花枝乱颤。
“你想喝点什么?”手里拿着咖啡杯,江末开口问坐在对面的人,不等他回答,她便蹙眉说了句,“这么晚就别喝黑咖啡了。”
“好,”江隽风笑着道:“那听你的。”
江末手一顿,也没再说什么,想了想就给他做了杯拿铁,照着平日里的习惯,若是客人没有要求拉花的样式,她就会拉个最简单的样式,但是……
看了看杯中那个白色心型,江末莫名有想重做的冲动。
秉着不能浪费的美好品德,江末最终还是把画着心型的拿铁端给了他,就是个图案而已,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注意。
江隽风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拿铁,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多谢。”
“……”江末张了张口,又觉得没解释的必要,结果就囫囵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嗯,很喜欢,”江隽风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江末脸色一僵,余光瞥见李惜冉在那头已经开始‘嗷嗷大叫’,要不是地点不合适,她只怕是已经喊出声来了。
“你待会儿有空吗?”食指摩挲着杯沿,江隽风眼神定定地看着江末。
“今晚要值夜班,”江末回道,因为她刚才要去见陆柏,所以跟人对调了班次。
听到这话,江隽风眼底的光跟着黯淡了几分。
“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开始耷拉着脑袋了。
“没事,”江隽风摇了摇头,面色却不像没事的模样。
又是这样。江末皱了皱眉,明明把‘有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却偏偏要说出‘没事’的话来。
摆在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末拿起来一眼,是李惜冉发来的短信。
李惜冉:你们聊崩了?
李惜冉:刚才还好好的不是吗?他都跟你道歉了吧?
李惜冉:你就不能顺势跟他和好吗?让一个大帅哥这么为你伤神,你好意思?
李惜冉:我告诉你,这种人身边多的是豺狼虎豹,你信不信你一撒手他就没了。
李惜冉:见好就收了朋友,不要等将来后悔莫及。
江末……
李惜冉: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江末……
“发生什么事了吗?”江隽风看她手机接连有信息进来。
江末唇角抽搐,“没事,有人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江隽风……
江末随手回了个白眼的表情包,然后就把手机静音,反盖在桌子上。
“你今天不用加班了?”江末低头做着手上的活,脑海里却全是李惜冉刚才发过来的信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嗯,那些资料整理完了,”江隽风回答。
“之前不是说有很多?”
“是挺多的,但是我闲来无事就多做了一些。”
“……连夜做?”
“……也有休息一会儿,”江隽风目光微闪。
江末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跟‘完全没休息’根本没什么区别。
“看来你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这么的……拼命,”江末斟酌着话语。
“还好,跟我以前做的差不多。”
听他这么说,江末才记起他的另一个身份来,地府判官。
“你之前……也需要办案?”难道判官大人不就是勾勾笔决定人生死而已么?
“嗯,”江隽风迎着她好奇的目光说道:“偶尔会有鬼魂有未报的恩怨闹到地府来,所以也需要判断究竟谁是谁非,有时遇到棘手一些的,就需要去搜查证据,以作分辨。”
江末面露惊讶,“我还以为你就只是坐在那里勾勾笔头就可以了,没想到还要做这种事啊。”
“大多数时候的确是那样,”江隽风微微笑着,“就坐在那里勾勾笔头就行。”
看着他的脸,江末想起了当初她回到阴间之后的事,那时见到他的第一幕,就是他坐在那空荡大殿中的桌案后,手执漆黑墨笔随意勾画的模样,几乎与那幽暗的宫殿融为一体,仿佛已经在那位置上坐了上千年,孤独而寂静。
“你喜欢那份工作吗?”鬼使神差的,江末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来。
江隽风神色一顿,喜欢吗?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习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待了多久,日复一日地在那宫殿中,手握“生死薄”和“勾魂笔”,判处人的轮回生死,赏善罚恶,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
“也许,”最终还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的确,总要有人去做。江末心中的了然多于惊讶,当初听他谈护国安民的时候,便知道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责任有担当,遇事也毫不退缩,这样的人,还真的挺适合当地狱判官的。
“幸苦啦,”江末感慨一句。
“也不幸苦,做久了就习惯了。”
“……呆子,”江末小声嘟囔了句。
“什么?”江隽风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有啊,”江末矢口否认,“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
江隽风看她故作镇定的模样,也没有多问下去,毕竟,她最怕麻烦了,要是问多了,肯定会惹她厌烦的吧。
这时,江隽风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接起来一听,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等挂了电话,他只来得及跟江末说了声再见,随即人就如风一般消失在咖啡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