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来!”
漆黑如墨的宫墙之内,一道虚浮无力的声音自十二的头顶响起,让本欲惊呼出声的她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十二寻声看去,只有一个瘦弱的黑影,她张了张嘴:|“哥哥?”
“嘘!”
十二霎时捂上了自己的嘴,忙不迭的点着头。
张德拉着十二的胳膊,猫着身子七拐八拐的朝着宫里的祈天殿走去。
亥时宫内一片寂静,祈天殿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人,如今更是空荡的厉害。
“跟紧我!”
张德紧紧拉着十二的手,绕过祈天殿入了殿后的一间偏房。
虽是空无一人,可张德还是紧张的出了一头的冷汗,直至哐的一声将偏房的门紧紧的关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十二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发觉自家哥哥脸色惨白的异常,唇瓣更是毫无血色。
“哥哥?你是生病了吗?”
张德拉着十二,坐到凳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长话短说,几日前天气骤冷,我本就体弱,便染了风寒,本来也没什么大碍,谁料这病却是越来越严重,可宫里的祭典又迫在眼前,祈天殿不能无人洒扫,我若是同李公公讲了我这身体状况,怕只有等着病死这一条路了!”
十二本想给自家哥哥倒口茶水喝,谁料这屋里竟然连个茶壶都没有,当真是比自己家里还要贫困几分:
“不能去看郎中吗?”
“十二有所不知,宫里的太医只给那些有权有势的贵人看病,我们这些粗使的太监,哪里有那个资格,多的是病死的!”
十二眼眶红了又红:
“要我说哥哥就不该进宫,纵使咋们是乞丐,可还是能勉强看个郎中的,如今你都这般病重,却还要去洒扫什么祈天殿!”
张德身体虚伐的厉害,这才讲了几句话,便是又出了一头的冷汗:
“说这些为时已晚,十二,明日寅时,你便穿着这身衣服,冒充我,去祈天殿洒扫!好在他们一般也不重视太监的住处,你暂且在我这里住几日应该问题不大!”
十二看着自家哥哥从床底下拿出来的一套太监服,一瞬间有些发蒙,随后反应过来后,点着头说道:
“好!”
十二将衣服抱在自己怀里,又急急的抬头去问:
“那哥哥你的病怎么办?”
张德捂着胸口猛的咳嗽出声:
“咳咳咳......无妨,休息几日便好!”
十二忙伸出手拍了拍张德的后背,帮他顺气:
“这屋子里连个茶壶都没有吗?”
张德似乎是没听见十二的询问,反手一把抓上十二的胳膊,虚浮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郑重:
“明日,多做事,少说话,皇世不喜祈天殿里人多,说是怕扰了先祖清静,所以只有三个太监,三个宫女,他们分别负责着不同的区域,你只要洒扫完大堂和祭台那里就好了,避免和旁人接触,切记,千万不要被发现!五日后便是腊日祭典,但愿我能尽快好起来!”
十二搀扶着张德躺到床上,又拿了棉被盖到他身上,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记住了!”
张德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十二便趴在小木桌上,凑合了一晚。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厉害,十二隐隐约约听得外面传来了几声钟声和鼓声。
原本还在床上昏睡的张德,不安的动着身子,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抬起半拉眼皮,强撑着开口道:
“钟鼓各五声,寅时已到,十二,你该走了!”
十二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望着屋外灰蒙蒙的天,应了一声,便穿上了张德为自己准备的太监衣服。
衣服稍有些大,但也无妨,只是袖口处一些暗红色的斑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十二好奇心使然,放到鼻尖闻了闻,赫然一股血腥味儿钻入鼻尖。
十二心中陡然一惊,侧头就想去问张德,却见他再一次昏睡过去。
十二望着那一小块儿血污,稳了稳心神:
‘不就是点儿血吗?我什么血没见过,有什么大不了的,救哥哥要紧!’
心中暗暗想着,伸手便将头上的巧士冠往下压了压,挡住了自己原本清秀的眉目。
宫墙之内,少有风,可十二莫名觉得冷。
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后,十二便提着那桶水,晃晃悠悠的朝着祈天殿走去。
殿内雕梁画栋,两根硕大粗壮的柱子上,盘绕着蜿蜒而上的金龙,好不威武。
祈天殿的正中央便是祭台,由一张长而宽的桌子制成,被明黄色绣龙纹的锦缎盖着,看着甚是贵气,上面供着皇家先祖,周围也是摆满了烛台。
十二负责扫去上面的灰尘,再将灭了的蜡烛重新点燃,还有,大堂里的地板也要擦洗的一尘不染,这样说来,十二的活儿计似乎很是清闲简单........
哐当一声,十二将木桶重重的放到地上,望着这空荡荡的大堂,前一秒还云淡风轻的脸后一秒便像被人打了一般紧紧的皱成一团......
“这也太大了吧!”
祈天殿大堂,供皇室和文武百官祈福祭祀,可同时容纳近百人,而这近百人脚下踩的地板,都需要十二自己一个人......独自擦洗干净!
十二有些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脚却好巧不巧的踢翻了刚刚才打好的那一桶水,随着哐当的一声响,冰凉的井水一时间从桶里喷薄而出,转眼间便洒的到处都是。
“........”
说实话,十二有点被自己蠢到了!双手紧握成拳,懊恼不已,抬手就朝着自己的脑袋捶去,却不想将自己的巧士冠捶的变了形,此刻正摇摇欲坠的歪向一边......
十二墨黑的瞳孔悠悠的望着面前的‘汪洋大海’,脸色惨白又郑重其事的说着:
“我......根本就不适合太监这个职务!”
可还是无奈的站起身子,拿起木桶,打算重新打一桶来!
脚尖刚一踩上地面,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顺滑之感便侵袭而来,十二心中大呼不好,可为时已晚,嘭的一声,十二的身体和那摊满是水渍的地面,就来了个无比亲密的接触。
屁股那里刺痛的感觉瞬间侵蚀四肢百骸,冰凉的井水透过轻薄的衣料,紧紧贴着十二本就打寒颤的身体,一时间,十二不知该喊疼,还是该喊冷......
木桶随着十二的摔倒,从她手中脱落而出,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祭台下面......消失在了明黄色的锦缎之后!
十二眼睁睁看着那木桶离她而去,却动不了分毫,只能捂着自己的屁股不停哀嚎:
“好疼.......好冷.......好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