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晨间的光很早就洒向世间的大地,金光闪闪,遇到水面,便折射出不同的风采。世间潇洒、真诚、龌龊,肮脏之心,都隐藏在这样的晨光之下。看似有,却又像没有。
暮云焉早早就下了床,在自己的庭院内扎起了马步。
林洳带着君一进她院子时,看见的便是一个小小人儿。扎着一个简简单单马尾辫,穿着素白又带粉的练功服。额间布满汗水,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带着认真的神色倒是极为娇憨。
一看见林洳,暮云焉急忙双手合向身前,收回气。再凑到林洳跟前,娇声叫道娘。
林洳慈爱又带着一丝责备拿出丝绢为她擦汗,又道:“身子才好没多久就急赶着练功,也不怕旧伤复发”。
暮云焉闻言嘻嘻笑,凑着跟前撒娇。“瞧娘亲说的,我都躺大半个月了。好不容易可以练娘教我的心法。”说着,又想到暮鹤城近日应当要回来了才对。又道:“再说,我还想叫爹爹惊喜呢,自然不能懈怠。”
林洳明显也想到暮鹤城将回来的事,心头也是欢喜的。自家夫君打自从知晓女儿的难遇灵骨后,便一直想送她去往本家。如今这泼猴总算肯了,想来也知道暮鹤城会有多高兴。更何况,暮云焉练得很是认真了。
“是啊,你爹上次来的书信中提到的也就是这些日子了。等你爹回来,我们家好好庆祝庆祝,算上你的诞辰也该筹备了。”林洳点了点暮云焉的鼻子,一脸疼爱。“你师兄们最近可也是在抱怨饭菜太素了呢。”
“那可是大师兄他们抱怨的,在我眼里,师娘的饭一如既往地香!”一旁站着的君一急忙站出来表忠心。换林洳一个慈爱的摸头后对着暮云焉做鬼脸,暮云焉也不甘示弱的朝他翻了下白眼。又转身贴着林洳缠着她。
“娘,爹就没有说具体的归家时间吗?”
“你这皮猴,这次怎么这么惦念你爹啊?”
“爹爹,这次出行也就三个多月。再不来,再不来焉儿都快忘记爹爹的样了。”说着故作生气。
“是么,娘看你啊是为了你爹应承你的诞辰礼吧”林洳拉着暮云焉和君一在石桌坐下,边给暮云焉手上擦着练功时沾到的污渍。“说来你也不像话,怎么可以因为如此便瞒着娘偷偷给你爹寄信鸽呢。”
“那信,谁替你写的?”
“是孩儿求师兄们一起写的。”
“胡闹!你爹爹此次去往洛阳,是帮你苏伯伯忙。你这番动作,也许会坏事的。”说罢,极为不赞同的看着暮云焉。哪怕暮云焉皱着委屈巴巴的小脸。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她的女儿可以犯错,但不能死撑不认。
谁知,记忆中一向娇纵的暮云焉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神色极为认真。起身向林洳施了个礼,严肃道出了:“娘,孩儿知错了。”
林洳看着这样懂事的女儿,再看向一旁明显也惊讶于暮云焉端正态度的君一,叹了叹气。女儿这次的意外后变得格外懂事,除了更加粘她之外,以往的娇纵,大小姐脾气可以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如此,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末了,摸摸暮云焉的小脑袋,又觉太冷漠,倾身抱住暮云焉小小的身子,温声说着,“下次可就不能这样任性了。”
暮云焉郑重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相反。
若非如今她尚且年幼,都极有可能自己驾马前往洛阳,只求不引狼入室!
没错,她记得,墨流源前世便是这个时候被暮鹤城带回来的。苏伯伯家朋友的遗孤!
谁会知,包裹在瘦小狼狈的身体里的是颗养不熟的财狼心肝。
只一想,她家引狼入室,得到的灭顶之灾,她就呕的要死。
想着这事,左右又寻不到前往洛阳的法子。更不提她年幼又大病初愈,她娘更不会让她去找暮鹤城。只能通过暮鹤城留给她的通信鸽,盼着能提前召回暮鹤城,错过那个人。
林洳抱着暮云焉一阵子后,渐渐感觉怀里姑娘呼吸加重,正疑惑着,暮云焉就退出她怀里。
“娘,我想和四师兄切磋切磋!”
“嗯?”林洳被打岔,一时跟不上暮云焉的脑回路,也忘了要问暮云焉什么。
“师娘,弟子也想!”君一早就跃跃欲试,按时间来说,暮云焉确实是比不上君一的。但是这阵子暮云焉很认真的修炼也给了君一很大的带动。两人也约定过若暮云焉成功的引气入体,便比试一番。而暮云焉经过一个多月,在昨夜完成了这项工程。
君一修为比她高,自然能感受到。但毕竟也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少年心性。
而暮云焉想的简单,短时间内要增强实力,唯有通过实战。其他师兄近日因爹爹要回家,都在加紧修炼,不好打扰,只得与君一一起。毕竟,君一聪明,领悟力高。常常是暮鹤城一点就通,所以,修炼起来也是一日千里的天才。
有他帮忙,她也算事半功倍。她一定,要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变强!成为他不再是一击即毙的人,而是,可以压制他的存在。
最近在林洳不知道的情况下,二人就常常切磋,只是没有实质性动手。
“对呀,大师兄他们最近都躲房里。孩儿也想练练嘛,娘~”暮云焉摇着林洳的手臂。
林洳无奈失笑,刚想说她懂事了,下一秒立马找难题。
想了想,站起身来,“那就一起过去吧。”说罢,朝呆愣的两人道:“娘也可以检测你们修炼的情况。”
不是吧!
暮云焉和君一心中同时哀嚎。
别看林洳温温柔柔一女子,修炼起人来根本不看情面。倒是现在二人互相埋怨起来了,都怪对方在林洳面前提前。却忘了是二人上赶着说的。林洳清楚两个小滑头在她身后的动作,忍笑着不理会。
……
欲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这便是千年古都洛阳。
关于这座城,有太多的传说了。而如今也成了各方势力的要塞,暮鹤城此时正在坐落这座城中五大山庄之一,亦是五大山庄的首庄——金秋山庄做客。
“鹤城兄,我这满园春色美景你视若无睹,却抱着一张字画琢磨。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吧。”身为金秋山庄的主事人,在邀请自己的好友来自家赏花,却被好友忽视那种心情,实在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表达清的。特不是滋味。
“苏岩兄何必如此激我,无非是心羡嫉妒小弟罢了。”暮鹤城一笑置之,手里拿着一张卡通画。一个娇嫩孩童坐在秋千上,一少年于其身后拉绳;一妇人模样的女子一旁石饮茶,周围三四少年习武。门口处又画有一虚影男子,标着:爹爹。
另一旁两张书信。一张字迹工整,笔画间隐有温吞恭顺之感,暮鹤城一眼就看出出自他大徒弟之手。
这大弟子收养之时,已经记事了,身上有温吞内敛之性,怎么都改不掉。因此书画中也带有这种特性,很好认。
另一张,字性不够美观,言词不够犀利。唯一好点的便是字形收尾皆干净利落,言语间皆是要他赶紧归家,思念之情留于字间。光是看着,暮鹤城将掩不住唇角的笑意。神情举止皆是慈爱之光。
一旁站着的苏岩看着他不掩饰的得意之色,恨的牙痒痒。他家就一小子,臭屁得很。自认天纵奇才,仗着聪明日日胡作非为。闹心的很,再看好友的贴心小棉袄,呕极了。
苏岩凑上前去,暮鹤城眼疾手快的收了起来,放进衣裳内,若无其事。
苏岩一头黑线,无比鄙夷其行为。“这就是你赶忙提前回去的原因?”
暮鹤城怀里放着书信,心口都跟着暖起来,贴心小棉袄果不其然!这可是女儿第一封家书,如此……嘴角又上浮,如此可爱。听见苏岩问话,想了想,然后回话,这才不让这老兄更酸气。
“也不全是此因,小弟此次前来,是因苏岩兄要我帮忙查明三月前,洛阳文家墨家灭门之因。如今尘埃落定,家中又家书连连,自是归心似箭。”说到后面还是没忍住,还是酸了他老兄一回。
苏岩已经不想和这家伙扯没营养的话了,反正有他小子在,赢,是不可能赢的了。又左右巡视,小声问道:“你当真要带他回去?”
闻言暮鹤城手上的茶一抖,皱了皱眉,“你也看见了,如今那孩子孤身一人,又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任其自生自灭实在不是人所为。”
“你这样想是道义所使,只是我瞧着那孩子也不是个良善……”苏岩顿了一下,换了个词。“也不是对此境遇能释怀之人。你如此带他回去,恐不妥啊。”
苏岩的话,暮鹤城未尝没有想过。只是,此子身份如此特殊,平常人家无能赡养。世家恐目地不纯。真的要留他一人辗转世间,怎么都不忍心。
“苏岩兄,这孩子暮某定尽全力教导。若日后,成了败类,暮某定会给出个交代。”
苏岩:……
“罢了罢了,你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劝你了。”劝不了,那就不劝了。
世事自有其天意。
“几时动身?”
“今晚。”
“那么快?”
“再不回去,乖宝得翻天了。”
行吧,临行又秀一波女儿。苏岩已经完完全全不想理他了。
但……啪的一声。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给我未来儿媳的诞辰礼。”
暮鹤城也毫不客气的收下,嘴上却道:“我可没答应这亲事。”气的苏岩吹胡子瞪眼睛的,甩手走了。找他儿子“出气”,却又被自大的儿子气了一通,只得找媳妇儿诉苦。当晚,苏岩的儿子被其亲娘罚了一通,苏岩喜滋滋了一晚。
而暮鹤城也动身回程。
黎明的光忽闪忽闪,似乎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