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请罪(1 / 1)金色月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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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焉半夜醒来,感觉胸闷四肢无力。

失神的望着床上方,眼尾一行清泪,无声滑落。过后又是无数泪痕顺着眼尾蔓延开来,藕臂般白皙娇嫩的手拼命擦着泪,终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如刚出生的病猫叫一样,细细抽泣着。

她还是冲动了,那个人站在眼前,纵使这一世他还没犯下那些滔天罪行。可他就这样带着无辜的神情出现,她的眼前就浮现家人惨死的容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了他的心。

可是,想到她被众人拉开后,父亲铁青的脸色,母亲惊异的眼神,和旁人带有惧色的神色。都让她微微发愣,感觉自己游离于他们之外。

而后,竟压不住胸腔蔓延开来的疼,突的喷出一口鲜红的血,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前倒下。耳边只听见众人高呼,便不省人事。

可真是讽刺,如今她倒是成了先告状的恶人。

爹娘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争执,她又该怎么做呢?怎么解释她突然的暴动,企图并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解释她一个孩子竟有那么大的戾气。

咳咳。

一阵发泄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暮云焉正想下床喝些水,眼前却多出一只拿着水杯的手。

君一站在她床前,身上还带着寒气,杯子却泛着热气。明显便是一直在外面站着,守着她,听见动静才进屋的。如今他也一言不发,只端着水等着她接。

两个孩子就这样对视着,月光从门后照进来,照亮了屋内。暮云焉看见了君一坚定的眼神,提着的心好像也慢慢往下放。

良久,才伸手去接君一手上的水。像在缔结珍重的誓约一般,郑重的接过,眼里都带着对对方无尽的信任。

待暮云焉接过水杯后,君一才嬉皮笑脸的蹭到她身边,一般上窜下跳,一般喃喃道冷死了冷死了。

碰撞间暮云焉险些洒了手上的水,一时气恼,伸出脚丫踹了他一脚。君一耍宝似的大喊疼,暮云焉看他护着屁墩,一脸泫然欲泣的小娘子模样,噗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连同心中都带着暖洋洋的,上辈子,惨遭灭门后就没有人像君一一样肯逗她笑了,有的不过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也罢了,放下仇恨对她而言不可能。那么就把仇人放自己眼下,若是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她再杀了他也不迟。顺便,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墨流源不念及养育之恩,扶持之心痛下杀手。这山庄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愧对过他的,他又是如何下得了手的。

这一夜,君一陪了暮云焉一个晚上,房门一直没关,门外也有看着暮云焉长大的婆婆守着。屋内笑声直到过了三更天后才渐小。

林洳来到暮云焉房内,看到的便是暮云焉睡着床沿边上,君一睡在床边的地上,一张被子各盖一角。大半的被子其实还是在二人中间,盖了空气。偏这场面,让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林洳笑着摇了摇头,上前看着暮云焉酣睡中的脸。鼻尖泛红,眼眶也微肿,显然就是哭过的。一时心头也泛酸,乖宝这次死里逃生之后,明显乖巧了许多。今天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绝不会是没来由的,可墨流源先前一直在洛阳,他俩不应该有来往过才对,今日这举动,着实诡异了些。可这是她的女儿啊,这么小小的一团,让她怎么在明显有内幕的情况下罚的下手。

林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洳回头,看见暮鹤城,气不打一处来。横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帮暮云焉盖好被子,便要去抱地上的君一。

暮鹤城一看妻子这样,就知道她是气糊涂了。还当君一几岁小孩,如今君一十一岁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是林洳可以抱得动的,纵然抱得起,也该顾虑一下男女之别。

于是忙上前去接这活,暮鹤城凑上来时,林洳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同他争。默默的掖好暮云焉的被角,再从衣柜里拿了厚一些的外衣盖在君一身上。夜深露重,回屋的路也不近,以免他着凉。

这过程却是不肯与暮鹤城交流,连眼神都不乐意给他。暮鹤城苦笑,心知她这是怨他今日吓到女儿。也怨他带回墨流源。纵然林洳知道这种迁怒很无理,但越是自家人这种无理越可贵。暮鹤城深知这点,对妻子难得的小脾气也更加甘之如饴。

看了看床上的暮云焉,一脸慈爱。又看了看怀里的君一眨巴嘴,睡得没良心的香时,不禁拍了一下他屁股。君一下意识皱了眉头,嘟喃了句什么。

暮鹤城失笑,这小子,可重了不少。

月亮还在当差,这夜熟睡的人多,失眠的人也不少,陪着相对无言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却是在这样的月色下,才能理清这世间的纷杂。亦是在这样朦胧的夜里,才让一些真相更扑朔迷离。

明日,还有一场硬战。

清晨的光蒙蒙亮,安排给墨流源的院落在暮云焉相对的东院,算是家中最好的房间了。除了暮云焉的院落,就连大师兄暮一予都比不得。

暮云焉一大早便拖着一把柴火走到墨流源的院门,也不理会旁边柴房小厮苦着脸劝她别走了,要不就把柴火还他,定定的站着门口处。神色淡淡,唯那双明眸一眨一眨的,满是天真态。不仔细看,也许会漏掉她眼底深处的恶意。

墨流源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恶意,虽不知为什么这个没有见过的好看“妹妹”明显不喜欢他。在小厮搀扶下走到门前,脸色还是苍白,看起来身子极为孱弱。行为举止却尽是大家之风,好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墨流源早早就看见院门口那一抹亮眼的红,像是家门口陈列的红色尸体,又像地上潺潺流着的血水。更是那日刚到这里看见暮云焉身上那抹红朝他扑过来,带着冲天的恨意和说不尽的悲伤。

“暮小姐有何事?”墨流源一时无语,看情况是来道歉的,却悠哉悠哉的站他院门,也不开口。旁边带来的小厮还冲他使眼色,果真是…不能得罪的大小姐啊,墨流源神色晦暗。

“看不出吗,来给你请罪的啊”

暮云焉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仿佛此刻来到这并不是出自她本心,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还真看不出来!举止随意,神情高傲。

墨流源阖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出在想什么。再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暮云焉噗的一下直直跪下,膝盖处砰的一声。光听声音都能想像有多疼。女孩也却是脸色一瞬间僵硬,手不着痕迹的覆在膝盖上,想揉不敢揉,神情间是疼而不说的隐忍。

墨流源现在还不如前世后来那么心机满满,目前虽是聪慧却到底还年幼又是刚经历重大挫折。寄人篱下的苦楚还没来得及消化,却又被眼前的小女孩拉着做了趟观众,脑子一时转不过。

待看到暮云焉身后的暮鹤城和林洳以及其身后一众人时,心下一凛,面色如霜。再看明显知情的暮云焉,倒是气的想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利用,被一个小孩利用!

“流源,我错了,我不该因为害怕而打你的”暮云焉喏喏道,随后声音却加大,“我看话本子里讲,像爹爹一样高大威猛的男子若是出行带回来的孩子就会欺负人,焉儿怕被欺负,所以,所以才………”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不说来,只顾自己说着说着反倒像被打得是她一样,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模样好不委屈可怜。

墨流源却没掉她套里,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欺负回去?呵,简直胡说八道。分明是故意在暮鹤城夫妇二人面前做戏,偏他还得顺着她戏下来。

“暮小姐不必多礼,流源并未怪罪于你。”

“真的吗?太好了。”暮云焉高兴都要站起来,却忘了先前重重的一击。一个踉跄,幸好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她。墨流源下意识伸出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的,阿焉会叫爹爹送你回去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找你的爹爹来向阿焉问罪了,阿焉一定不会躲的。”

暮云焉故作天真之态道,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刀刀刮在了墨流源的心口上,剜着他心尖上的血肉。

他悟的抬头,看着暮云焉眼中不明察觉的恶意,脸色惨白。她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的。连同今日在暮鹤城夫妇面前的这场戏全都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记得他未曾得罪过她。见都没见过,何来得罪之说。还是说,果真“虎父无犬子”呢!

暮云焉说完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后便一直观察着墨流源的脸色。一看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痛恨神色,心下一寒。前世只当他初来乍到,难免有寄人篱下的拘谨感,才一直对这山庄的人保有一股疏离感。如今看来,非但不是拘谨,而是明晃晃的杀意啊!

暮云焉心里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垂在腰间的手紧紧拽着衣角。生生装出一副急切感,“流源,你怎么了?好像很痛的样子。我马上去叫爹娘,你等着。”借由墨流源手握着心脏的动作,暮云焉装作惊慌模样,转身要跑去叫人。

一回头,像刚看见一群人站其身后。略一吃惊样再急切各一边的拉着暮鹤城和林洳的手往墨流源的方向拉,一边说着,“爹,娘,你们快看看,流源好像生病了。”

暮鹤城原是听见暮云焉的话也要上前去解围,谁知暮云焉动作太快,思维又跳跃。再一看墨流源脸色确实苍白也就不计较那些旁的。

让暮一予等人领着人回去,抱起墨流源往房里走,打算给他疗伤。林洳亦是跟着,怎么说这伤也有自己女儿的杰作,怎么都放心不下。

墨流源看着暮云焉被明显高她半个多身子的暮一予牵着,一蹦一蹦欢快的跳着离开。心头对惊疑和厌恶却在腾腾上升。

感受着后方强烈的目光注视,暮云焉了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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