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
她在庄园差不多大半年,见证了他过去的辉煌与骄傲,欢笑与无忧,她是他过去的见证,她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们曾经有着什么故事,知道那些将他困扰地噩梦并非虚幻。
那些被噩梦惊醒地晚上,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地煮上一碗安神茶,递到他手中。
不知为什么,好像有她在身边,哪怕那般两相厌弃,他仍是有那么一丝的感到安心。
好像这个在这个世界,萧衔还活着,每每从她嘴里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异常兴奋,至少对于她来说,他还是真实存在的。
可能就是这样的变化,让他在突然没了她消息的那一刻恐慌,好像没有了她,萧衔这个人也不曾存在过。
他怕了,甚至能听到心脏如雷般鼓动,好像密集地鼓点,砰砰砰的要跳出嗓子眼。
萧衔拿起她的手放进手心,他颤抖地轻吻,然后看向仍旧昏迷地唐翘,在包扎着伤口的绷带上,选定一层纱布,仔细研究起来,纱布上有几个小孔,一条三指宽的纱布能排列着多少行的小孔,那些小孔的间隙又有多大,是能穿过两根针还是三根针,那片被包裹上的伤口现在都开始愈合了吗?她的睫毛也长长的,又翘又黑,似乎有着无尽的魔力,偏又将他的视线吸引,他一根根的数着,一根,两根,三根……左边的眼睛上一共一百五十三根睫毛,右边的眼睛上有一百四十九,睫毛有多长呢,大概两公分左右……
他深感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浑身的血液冰冷,两条长腿止不住地打着寒战,可他并不曾有过半分在意,他仍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真好看,十七岁的时候就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二十岁的她更是让人心动。
他还记得有一天出去玩,路上碰到有个男孩子被母亲追着打,她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将那个孩子死死护在身后。
“打人是不对的,更何况你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如此狠心虐待自己的孩子!”
那拎着竹竿的微胖女人满脸怒气,她插着腰,拿着竹竿指着她,要她让开,不要挡路。
那个时候唐翘毫不畏惧,她伸开双臂,像鸡妈妈一样护在那个孩子面前,义正言辞,“我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总之,你就是不能打他!他看起来又瘦又小,不过**岁的孩子,你这样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不公平!”
“我管教自己的孩子碍着你什么事,赶紧让开!”
“我偏不!”唐翘毫无惧色,“孩子是无辜的,我想如果他知道他出生以后遇到的是你这样的母亲,他也不会愿意投胎,是你把他带到了这个世上,你就该对他负责,面对险恶的世界,凭什么你不保护他,反而要将怨气撒在他的身上?你不配做一个妈妈!”
那妇女嚎啕大哭,她丢下竹竿,歪倒在地上,痛诉她的一生,“我不配,我是不配!你以为我生来就如此恶毒?怎么会?我也曾是有教养人家的女儿,我也上过学,受过教育,我还曾参加过舞蹈比赛,在校级比赛中得过名次!可是自打我嫁人后,就被迫不断生下小孩,一个又一个,不能停歇,我的婆家以多子多福要求我,而我的丈夫却像个怂包,他不仅不加劝阻反而要我孝顺老人,听她的话,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为人口的增多而不堪重负,我想出去赚钱,可婆婆却病倒了,没办法,我只能留下照顾她,可这个时候我的丈夫却失业了,他无事可做,找了半年工作,仍无人要他,他便失去了信心,每日除了喝酒赌钱,再无其他!四个孩子啊,大的八岁,小的不过刚刚百天,我每天忙到精疲力尽,可是仍旧改变不了生活!接下的闲活换的零用钱也被那个混蛋给抢走,可是婆婆的药需要用钱,孩子每天都要张口吃饭,每个人都等着我给他们食物,你能想象做饭的时候家里没有一粒米,身上没有一分钱的心情吗?周边能借的邻居都被借怕了,见到我就躲着走,而我还要回去面对一家饥饿的眼神!我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分钟都过不下去,我不如死了算了!”
妇女的崩溃吓到了唐翘,她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艰辛之人,一时语塞,愣在当地。
然后她看到身后的男孩哭着跑向了那个母亲。
“妈妈妈妈,别打我了,食物真的不是我偷来的,是我在餐馆那边看到人家吃剩的经过老板同意带回来的!”
原来都是误会。
那时也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然后跟着这对母子,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挤满了人,昏暗凌乱,混杂着说不清地异味充斥着他们的感官。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坐在摇篮旁,不停地晃动着摇篮,在哄小宝宝睡觉,身上穿着不合体的破旧的衣衫,一看就是捡哥哥穿过的,而原本在啃拳头的小女孩在见到母亲的瞬间,本能地跑向了哥哥身旁,眼睛里露出的恐惧让人心疼,年龄不过两三岁,那种根深蒂固地害怕,可见,挨打已经是常事。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能了解,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在饱经苦楚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在他真正成熟以后才明白,这个女人比他后来见识过的许多人要强多了,她至少还保留着一点点的自尊,知道偷窃不可取,而有些人早已被生活逼疯,让他们做什么,只要能换口饭吃什么都愿意。
那个时候唐翘说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任何语言在贫穷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将身上所有的钱掏了出来,然后逃之夭夭,而做的最多的是霍钧霆,他带着他,找到了那个赌博的男人,将他痛打了一顿,然后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每天盯着他,强制他去工作赚钱。
后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唐翘又去了那个孩子家,她带去了许多书籍,每天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教他认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