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的寒光,映在那个称之为父亲的脸上,柳承言往死里下狠手,招招要命,可到底年少,利刃如疾锋芒逼人,右相的剑尖已抵在咽喉,只留下一句话:“不成气候的废物…”
他如愿回了相府,搭上霍萧这条贼船,霍萧给了他想要的一切,柳承言变得不择手段,他逼着幼弟看平姨娘服毒自杀,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两个小公子,整个右相府只剩下他一个公子,这才是真的不需要再同人抢,全都会是他的。
柳承言做事仔细,右相找不到把柄,只是把他打得要死,又派大夫医治。
霍萧喜欢听戏,时常带他逛戏楼,女子面戴薄纱,坐在台旁弹曲,身形同济月有八分相像,柳承言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扶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捏紧,霍萧侧首:“信义,你没事吧…”
真正让他失控的,是琵琶琴尾的图文…他起身,径直奔向她,死死捏住女子的手腕。
冯盈三天两头就会碰见这样的流氓,她抬起双眸,一脸怒意化成惊艳,城中多少女子愿得柳承言垂青、不惜名节的甚至大有人在,一堂的人都盯着他们。
只一瞬,柳承言眼里星火被熄灭,这个女子只是身形太过于像她,他松了手,眼神落在琵琶上,又泛起点点微光:“这琵琶你哪儿来的?”
冯盈目光闪烁,自己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更加惜命:“回公子,这是奴家自己的。”
柳承言眼中一片冰冷,整个人像是只匍匐的野兽,随时准备迎面扑咬:“你跟我走…”
冯盈受宠若惊,在场之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就连霍萧都觉得好奇:“信义,你这是..”
柳承言不待霍萧说完,就将人带回府,冯盈坐在书房里,忐忑不安,瞄了眼柳承言,他紧闭双眼,身子却在颤抖,像是在忍耐什么,冷冷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琵琶哪儿来的…”
冯盈心里有些失望,还是坚持道:“这琵琶是奴家自己的。”
柳承言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杀意,吓得冯盈靠紧木椅,出口声音确是十分温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琵琶到底是哪儿来的,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保你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如你再敢骗我,我想右相府的地牢,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风云沙场北郡魂,刑囚之牢命一轮,这刑囚之牢指的就是右相府的地牢...只要进去,就妄谈毫发无伤的出来,冯盈身子瘫软跪在地上,知道躲不过去,避重就轻道:“这…这琵琶确不是奴家的,这琵琶是我家小姐的…”
柳承言松了口气,眼里燃起星光,他踌躇半响低声问道:“那你小姐…她现在在哪儿?”
冯盈此时已被吓得七魂离了六魂,口吃道:“这…这…这是小姐…在世的时候送给我的,小姐已经染疾去世半年之久…”
半年?正是左相府被抄家的时候,柳承言颓然失色,手握成拳指节咯吱作响:“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可以救你一命,你的小姐….是不是前左相府的千金…济月….”
冯盈身体骤然失力,往后倒去,摊坐在地上。
这一天希望…失望…希望….绝望…柳承言都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乏力、倦怠,他扶着额头,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的人。
冯盈见他这副表情,或许是同小姐有交情,开口求道:“小姐素日里与奴婢情同姐妹,称奴婢一声姐姐,所以将这琵琶赠予奴婢,求公子看在小姐面上,救救奴婢…”
柳承言看着轻纱,还有那极像济月的眉眼,就像是济月的影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我要你照着你家小姐的模样打扮、说话,你能不能做到?”
自己可以不用再抛头露面,受人轻薄,冯盈听着并无觉得不妥,连忙应下。
许久之后冯盈仍能记起,她第一次梳成小姐装扮,穿成小姐的模样,一向清冷的眸子满含着情意,和痛苦….
这一切在她开口说话时又都消散了,他恢复往日模样。
此后,香闺软榻琉璃瓦、玲珑碧玉檀香案,她过上了小姐的日子,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柳承言会为她画眉、别发簪,会因为她的受伤,责打下人,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许现在的模样有一丝的变动。
她像是活在暗地里的影子,渐渐没了原本的模样,却爱上了这个把她当成影子的公子,只要她想要,柳承言会倾其所有,冯盈时常在想,若是小姐真的还活着,会是怎样幸福的一个人。
柳承言将对济月的所有情感,全都寄托在这个影子身上,整个阳城都知道他疼爱一个婢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他想给济月的…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
第一年,绑匪绑了冯盈,他大怒,害怕自己连济月的影子都保不住,直接给了绑匪千两赎金,平日里照看冯盈的奴仆却都被挖去双眼,此事一出仆人们更加小心,不敢有半点闪失。
柳承言眼中的柔情,让冯盈生起了妄念,或许某一日…他会渐渐爱上自己。
第二年,柳承言去了一趟净华寺,回来便命人建起一片梨林,他总是站在园子门口,也不进去,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有一次冯盈好奇,仗着柳承言待她不同,闯了进去,只是一片林子,一个凉亭,并无特别之处,她正要离开。
柳承言迎面走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抵在树干,一双眸子通红,眼里全是杀意:“谁准你进来的。”
冯盈面色泛青,已经有些虚弱得喘不上气,朦胧间他仿佛掐着济月的脖子,微微松开手。
冯盈红着脖子猛咳起来,呛出眼泪,她认识的柳承言不是这样的,他呲牙裂目道:“凭你也配进来?再敢这样,我会亲自动手…了结你。”
两年以来,柳承言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动手,可今日,冯盈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济月仍然他心底不敢触碰的痛处,石柱残痕又添几道,心中痛苦徒增几许......柳承言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