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熙重新找回节奏,伺机以最快速度进攻,低梭溅起蒙尘,冲膝横扫双足,封业轻点脚尖凌于半空,柳承言握刀正面出击,封业以刀扣击相抗,整个人被急速往下压去。
银刀出手飞旋,一道白光掠过,柳承言反射性闭上双眼,眼睑一阵凉意,封业旋肘打在柳承言胸口,他被击落重重摔在地上,血痕自眼角滑下。
裴文熙心里疼得一抽,以腿死死锁住封业,扣住握着银刀的手,封业一刀刺在裴文熙昨日受伤的手臂,她不曾松开分毫大喊道:“承言!快!”
柳承言勉强睁开双眼,只剩模糊不清的影子,他极力撑起身子,往两个影子走去,封业不擅近战,向来都是一击及中,可柳承言佝偻着身子无法命中要害,飞刀不敢离身只能扎在困住自己的手上,可他低估了裴文熙的毅力。
柳承言趁着此时,一刀直直没入天灵盖,封业鼓睛暴眼血流沿着头顶自眉眼间流下,视野中全是不可思议,一代暗杀高手就此落幕…世间再无银刀封业......
裴文熙眼眶泛红,泪水自眼角滑落,她抬袖拭去脸上水珠,不许自己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爹爹、娘亲…女儿杀了封业,女儿终于杀了封业…这仇…已经报了一半……
三人俱瘫倒在路上,裴文熙手臂上多出四五个刀口,一只手惨不忍睹,柳承言双眼受伤紧闭,脚也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裴文熙仔细搜了搜封业的身,杀手身上通常只会带两种药,一种是自绝毒药,一种是伤药,两个黑色药瓶,她凑在鼻尖闻了闻:仙鹤草、茅根、三七….应该是伤药丸,又浅嗅另外一瓶:白骨走马、赤火绳…是药水?这封业可真够自信的,从来就没想过事情会失败。
既然来了第一批,那么会不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就不得而知了,大路是不能走了,裴文熙腾出伤药丸给柳承言服了几颗,又撕扯下封业里衣,将药水倒在布上,替柳承言蒙上眼睛:“你别睁开眼,这不是什么大事,先用这个伤药敷上,剩下的等我们回去再说,大路是不能走了,眼下我们只能走小路,告诉我,你还有哪里受伤?”
柳承言有些板滞,睫毛轻轻抖动,沉默半响徐徐摇头,这样的关怀于柳承言来说熟悉…却又陌生…他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感受,只是那骨子里的似曾相识让他有些愕然……
裴文熙手上全是鲜血,待一切做完,手已抖得不成样子,她服了三颗伤药,将衣物撕成布条,想依葫芦画瓢为自己敷些药,可药水已经用完了,她只得将布条往伤口上粗略缠了缠,用牙咬住系上。
柳承言见四周没有声音,以为裴文熙抛下他走了,试探问道:“文熙,你怎么样了?”
裴文熙收拾妥当,脑袋昏沉得十分厉害,她慢慢挪到柳承言身旁,架起他:“我没事,现在要往山路走了你腿脚不便,好好搂着我。”
柳承言点头,手触摸之处一片濡湿,仿佛能拧出水来,血?是她的手臂,霎时间心揪了一下…
两人往山林小路走去,裴文熙面色苍白,一路上鲜血早已浸透布巾滴出血来,视觉不灵敏的人,听觉往往越仔细,柳承言听见水滴打落在叶片声音,宛如巨石压下让他呼吸一滞,却来不及辨别…这反常的心绪究竟是怎么了……
裴文熙实在走不动了,她放下柳承言费力喘息:“承言,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地方如厕。”
柳承言应声待在原地,脚步声往身后走去,还是准备抛下他了?人性…本就如此……
脚步声渐行渐远,柳承言脸色也越来越沉,他还是没有动,想起多年前那场连绵几日的大病,应当是下午,济月偷偷潜入柳承言独居的禅间,替他打水降温,抱着他睡了半个下午,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能听见她低声抽泣,这世上本就再无济月和母亲,又何来有人平白无故这般护他……柳承言虽做此想,心下却是一片寒凉…
裴文熙寻到几株药草,根据医书记载,赤火绳叶片形略圆,聚伞花序腋生,具数朵花,裴文熙悉数拔了起来,又怕柳承言等久,急忙反身往回走,脚步虚浮被树藤绊住了脚,眼一黑整个人摔了下去。
虫子爬上眼睑,她睁开眼,头昏脑涨胸口心慌难受得紧,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支撑身子站立,继续往回走。
柳承言听见脚步声响起,略微戒备道:“文熙,你回来了?”
裴文熙蹲在身前,将赤火绳放在嘴里咀嚼又苦又涩,吐在平摊的布巾上,一股奇怪味道。
柳承言闻着像是草药,裴文熙将布条放在他的膝盖上,声音低哑道:”我刚刚找到些草药,替我包上吧。”
柳承言试探着摸到她的手,掌上寒湿稍稍一愣,即便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想象,裴文熙受了多重的伤,他包了上去轻轻系上布巾。
裴文熙转过身,两人同靠一树休息,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脸上,她竟然睡死过去,发梢拂过柳承言的脸颊…有些痒,柳承言转过头,裴文熙脑袋一滑,柳承言唇瓣抵着一片肌肤,有淡淡的芳香,还有些烫,他伸手摸索,是她的脸…
他很排斥与人亲昵,就连冯盈也一样…因为…济月从来不会那么主动…
在这样窘困的情况下,一个意外的亲吻,他竟然觉得有些美好,唇角挂起一丝浅笑,轻轻将她揽在怀里睡下。
柳承言小憩一会儿,由于不能视物也不知现在时间,他以为裴文熙只是睡着了,除了怀里的呼吸声,许久没有动静,他脚酸麻略微动了动,裴文熙竟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承言觉得有些不对劲,手覆在裴文熙的额上…比之前更烫了,他一路摸索到臂膀...全都湿透了,都是血吗?这样下去就算不被人杀了,也会失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