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的令牌被人率先找到,都察院连夜传唤左相过帐询问,黑衣人里衣夹层搜出了孙冀母亲的吊坠,他也被御林军扣下。”常庭将膳食放在桌上,神情一如往日正经:“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夜风四起飞沙走石,帐布被刮得声声作响,柳承言挑眉,语气中已有不悦:“此事不需再管了,不待我们动手,赵炎也会叫孙冀永不翻身,至于能不能攀扯上太子殿下,就各凭本事了,我们静观两派相争,坐收渔利就好……”
如今的局势,摆明是孙冀在陷害左相,赵炎性子浪荡豪爽,却是个极重家族大业的,欲断其路以命相抵,断然不会放过孙冀。
柳承言微微松动胳膊有些酸麻,常庭忧心道:“公子肩上还有伤,不若放下裴将军,或是常庭让裴将军靠着,公子先用膳?”
柳承言白布遮眼,常庭却感觉如刺在背,识趣的闭嘴低下身子,悠然退出帐外,不多时,帐布又被掀起,脚步稠密似是两人,柳承言微微抬首,想不到他的大帐也有门庭若市的时候….
“哈哈哈,不曾想你也有今天……”这种声音除了赵炎还有谁,柳承言偏过头对着另一个没有说话的人。
赵炎胳膊肘抵了一下程凌,程凌不动声色挪开手臂,取出紫金瓶装的上好伤药:“这是王府特配伤药,药效强劲于刀剑之伤最为妥帖。”
柳承言唇角微微勾起,却不像是笑意:“没想到裴将军同两位如此交好?不知下官有无荣幸能沾光一用……”
赵炎最受不了他一幅阴阳怪气的模样:“说起来你们现在的模样,似乎比我们要好得多….”
程凌拂开衣摆坐在椅子上,单刀直入言明此行目的:“有眉目吗?谁做的?”
赵炎收了嬉皮笑脸,拍了拍身上灰尘,不屑说道:“除了那个作死的孙冀,我想不出其他人,玉坠要是同令牌一起掉了出来,我也就可怜这个倒霉催的被人陷害,可玉坠藏得极其隐秘,若不是我存了个心眼,再搜一次,只怕府上老爷子就不是过帐询问这么简单了,眼下可能就跟孙冀那玩意儿一起蹲囚车呢……”
柳承言精神不是很好,若有所思的将脑袋靠在裴文熙头上:“他们伸手不凡,我与他们交手并未发现异处。”
赵炎心里冒起一阵恶寒,惊讶得张大嘴巴,几乎可以塞进拳头,程凌神色孤傲寒凉,强忍不适道:“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你?”
柳承言微微仰首,打趣笑道:“最想杀我的,你们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来劲了是不是?赵炎忍不了一拍桌子:“欺人太甚,瞧不起谁呢?大爷要想杀你,会笨到直接扔一块府内令牌在那儿吗?”
程凌倒是没有赵炎这般暴跳如雷,徐徐走向帐外,“打扰了…”赵炎见势骂骂咧咧也往门外走去:“这都…什么人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与其将火势直接引给太子,不如让他们自相缠斗,彼此猜疑……
帐外风声鹤唳,雨滴淅淅沥沥打在帐篷,裴文熙睡了一觉,略微睁开双眼,四周陈设简洁高雅,自己正躺在柳承言的怀里,公子如风肌肤温润如玉,樱唇浅闭留出一缝,裴文熙抬手将要抚上脸庞...又颓然放下,无缘何须固执、不须强求。
柳承言轻咳一声,声音温润道:“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我…”裴文熙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唇角因为发热起了死皮,干裂口渴“我想要喝水。”
柳承言小心将她靠在床沿,摸索着木桌上的水壶,一杯清茶递在跟前,裴文熙咕咕喝起来,有些狼狈:“再来一杯…”
柳承言浅笑着将水壶递过去,裴文熙也不扭捏,直接用水壶猛灌,柳承言回到之前坐的椅子上:“好些了?有哪里不舒服?”
裴文熙嗓子疼痛难忍,声音沙哑道:“好多了,我们回围场了?”
柳承言端着药膳舀起一勺尝了尝,味道清淡适合病人服用,就是凉了些:“嗯…你伤得太重,我自作主张将你带到我的营帐了,方便照顾…这药膳凉了,我让人再换一碗。”
可惜他看不见,裴文熙此时神色……一如当年小女孩儿,有眷念、不舍更多的是…痛苦,为什么他们偏偏是这样的结局,妾逢嫁时香魂消,纵有聚缘时不稍……
“文熙…怎么不说话…”柳承言见她许久未发声,放下药碗向她伸手。
裴文熙别过身子躲开,浑身黏糊糊的一股血腥气:“你能不能替我准备一套衣裳,这被子让我蹭上血迹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柳承言像是想起什么,浅笑着往后靠在椅子上:“你可还记得上次借了我的衣服,还没有还给我?”
大约是有这么一回事,裴文熙知他玩笑也不当真:“等回了府,我将这衣服洗干净一并还你…”
常庭拿了衣衫进来,裴文熙一手接过衣物,常庭站在床前并未离去,她纳闷道:“多谢常主事了,常主事还有什么事吗?”
常庭很是体贴的说了句:“属下想着将军受伤不便换衣,属下可以效劳。”
裴文熙如梗在喉,猛地咳嗽起来扯到伤口‘嘶’的一声,柳承言轻轻拍在背上,有些不悦:“你出去……我帮她穿…”
常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公子吗?近来实在是太反常了….常庭实在不放心挣扎说道:“公子双目不便,身上还有伤,还是属下来吧…”
柳承言没有再说话,淡淡笑意浮于唇间,虽一语未出常庭却已感万刺入心,直冒冷汗…
裴文熙哪里想让他们来,只是现在这幅模样确实不怎么方便,要是非得让人帮忙换衣,柳承言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还是承言替我换吧,多谢常主事了。”
柳承言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常庭畏缩着退出帐内,缓缓叹出一口气,公子性格越来越难捉摸了……
裴文熙虽这样说,但也不准备让柳承言替自己换衣,还好一只手稍稍能动,外衣刚刚脱到一半,却发现干净的衣服还被柳承言捏在手中……柳承言先开口:“我先帮你把带血的衣服脱了…”
裴文熙停下手中动作,愕然地看着他:“多谢承言好意,只是我这人有个怪癖,不习惯别人替我更衣…”
柳承言明知其中原因,放下衣衫故意说道:“你行事这样不便,莫不是嫌我看不见,怕再弄伤了你,若是这样我再将常庭叫回来…”说罢作势往帐外走去。
裴文熙急忙拉住他的手,动得太急又是一疼:“其实…这个怪癖我也早就想改一改了,还是承言帮我换吧…”
柳承言满意一笑,摸索着解开衣绳,轻轻褪下衣衫扔在一旁,裴文熙暗想还好他看不见,柳承言脱得剩下里衣,指尖触到肌肤微微发烫,明明茅屋内也曾替她穿过衣服,那时没有这种感觉…他虽看不见眼前却浮现出此时的景象,停了手中动作,裴文熙被脱得就剩束胸,尴尬万分,生怕有人进来,连忙往下缩了缩。
柳承言拿起干净的衣服牵了牵,随口问道:“你这里面的衣服怎么只有一半,胳膊那处都没有呢?这个怎么脱?”
裴文熙大惊失色脸颊泛红,本以为这张老脸已经练得够厚…..她沉着道:“这衣服就不脱了,我前些阵子胸口受了伤,还没痊愈用布包着,快将里衣拿来穿上吧…”
这次轮到柳承言猛地咳了起来,又继续为她穿衣,两厢无话只有衣物摩擦的悉索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