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雀儿和洛玄相识于碧落阁,那时她还只是个穿着邋遢的打杂小丫头,是这碧落阁最低贱的奴仆。
洛玄却是碧落阁的常客,不时都会和那些公子哥过来打转,两人身份犹如云泥之别。
姑娘们都削尖脑袋想在他面前露个脸,就算得他半分青睐也是一种福气。
直到遇见他,丹雀儿才明白,原来一见钟情是这样的感觉,心会砰砰直跳,甚至害羞得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只那回眸一眼的惊鸿,便是她终其一生难以触及的美好。
他是临渠世族洛家的独子,而她的未来只能是碧落阁见不得光的妓子,又怎么敢做遥不可念的奢望。
丹雀儿告诉自己,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哪怕一眼就够了。
洛玄身边的朋友都是名门望族,大多看不惯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借着喝酒联手灌他。
偏洛玄又是个性子倔不服输的人,丹雀儿每次上酒他都是一副醉醺醺模样。
好几次那些公子哥都走了,只剩他独自呆在房内如同死尸般躺在地上。
也只有这个时候,丹雀儿才敢大着胆子给他喂些解酒药。
可惜洛玄忘性特别大,这些事情竟半点也没记住。
再后来丹雀儿都会把玄洛的酒兑些水进去,再将酒瓶分递给他们,害得洛玄好长时间都以为是自己酒量变好了,为此开心不已。
可是纸怎么能包得住火?陈家小公子偶然尝过洛玄的酒,他没有声张,而是找到了丹雀儿。
弱小的身子被两个大人拳打脚踢,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疼得不能言语。
丹雀儿却因为那顿毒打,感受到洛玄的眸光第一次落在她的身上。
那天洛玄喝醉酒走错了路,脚边踢到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受了伤的女孩儿:”你没事吧,被人打了?”
丹雀儿奄奄一息勉强睁开眼,恍惚间她看见洛玄在笑,浅色眸子中映出如朝阳般温和的笑意。
时至今日,丹雀儿仍能忆起少年狂妄又自信的言语。
“你是我救的,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她哪里晓得洛玄只是为自己救了人,而感到伟大兴奋。
他们之间终究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旁人。
洛玄喜欢丹雀儿对他惟命是从的听话,就像是小孩子豢养小猫小狗一样,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人…
洛家族规虽有定:洛家世代子孙,不许迎娶青楼女子入室,更不许为青楼女子赎身。
那些并不是洛玄会考虑的事情,因为他只把丹雀儿当作一个私有物或者是…牲畜。
洛玄亲自教她琴棋书画,甚至舞技都是他找了临渠最好的舞姬传习,她由麻雀一跃化鸾凤,成了整个临渠望而却步的碧落阁头牌,成了美丽…且多变的女子。
丹雀儿性格怯懦胆小,书法笔迹却强劲有力;她为人谨小慎微,琴曲却豪迈舒畅;平日里温柔娴静,舞技却妖娆妩媚。
她是洛玄最得意的作品,只是作品…
青楼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除了一双玉臂千人枕,束席暖塌众人眠,就只剩为奴为婢这一条路,丹雀儿却凭着一身才艺保全了自己。
她甚至妄念或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洛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侍妾,亦或只是一个婢子,她都甘之如饴。
只要是洛玄喜欢的,不管多难她都会学,调出的香料安神宁心洛玄好几次都睡着了。
丹雀儿会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洛玄的样子比起初见时张开了不少,青涩的稚气褪去变成俊雅秀气的公子。
有一次洛玄刚刚用完膳食,嘴角还粘着汤汁就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残渍刚刚擦完,丹雀儿小心翼翼靠近。
洛玄突然睁开了眼睛,舌尖滑过还未来得及收手的指节,丹雀儿吓了一跳。
手腕被洛玄握在手中,如果眼神能够脱衣服,丹雀儿可能已经被扒了个精光。
“你紧张什么?”他的嗓音带着些蛊惑酥酥麻麻,她僵硬着身子几乎快缩成了一团。
身上的花香散发出来将洛玄围住,他慢慢靠近,看着张合的双唇竟不自觉咽下口水。
随着身子的靠近,丹雀儿屏住呼吸心脏都快要停滞了,自然的闭上眼睛。
洛玄松开了手,神色间多了几分冷漠、淡然,一言未发的撩开帘子出了门。
丹雀儿知道自己越矩了,懊恼和羞愤让她无地自容。
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按捺住那份蠢蠢欲动的爱恋。
她小时候服侍过一个不识字的红衣姑娘,可惜了如花般大好的年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红衣姑娘生前常常独自倚窗念叨着一句诗,一遍又一遍:“风雨不改识乡径,只恨离人不归心…”
明明是连大字都不识的一个人,却将诗句倒背如流,念起来像是参透了诗中悲苦寒凉。
临死之际红衣姑娘靠着桌子,窗扉打开留着一个小缝。
雨水飘落进来淋湿了眉睫,她却在笑,笑得灵动,笑得洒脱,笑得…凄凉…
楼里年长的姐姐们前来吊唁,大多笑骂她是个痴人。
有些话丹雀儿那时虽然不懂,至今却记忆犹新:“最忌讳谈情说爱的人,竟然死在了情爱之上,果然情爱二字如狼似虎,遇之则避才能潇洒人生,若囚于此,终身不得脱困,只能烂死在里面方得解脱。”
可她哪里知道,鲜丽果实只有品过之后才知道是酸涩,相思爱恋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是徒劳…
往后的时光虽有爱意却再无越矩,洛玄给了她想要的一切,除了他自己,丹雀儿将他奉为主子以此报答。
洛玄以为自己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不想把让丹雀儿生出其他的想法,乱了她的心也扰了自己。
他很乐意这样的豢养关系,并不希望有人将它打破。
在洛玄未来的规划里,他会娶一个贤良淑德的清白女子。
他可以和青楼的女子花天酒地,但唯独丹雀儿不行。
丹雀儿给他的欲望是前所未有的,像是一碰就会上瘾,洛玄甚至无法容忍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任何人。
只可惜洛玄没能察觉,这样占有的欲望早已超越豢养牲畜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