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像双眼被流沙吞没的瞬间，它的头顶裂开一道缝隙。

液态的漆黑喷涌而出。

在黑液朝四周溢散的同时，刺鼻的气息随之溢散。

那是种淡淡的腐臭。

并不强烈，却极为特殊。

王朔对这个味道印象颇深，但始终想不起正体。

战场之外，随风飘散的臭味很快便蔓延到雪绘和須東城阳躲藏的地方。

須東城阳嗅到了臭味，顿时脸色一白，浑身发抖，一下抽搐倒地。

雪绘有些手足无措。

她犹豫了几秒，咬咬牙，抱住須東城阳朝远处飞去。

飞行路线歪歪扭扭，但终归没有掉下去。

而在战场中央，奇特的臭味很快变为纯粹的腐臭，呛鼻而令人作呕。

黑液迅速将巨像包裹，形成如同虫蛹一般的椭圆球体。

王朔没理由让对方当场变强。

他抬起右手，原本紧握着的逆刃刀迅速变形为狭长的银色长弓。

拉弓，瞄准，放箭。

凭空显化的雷霆之箭激射而出，连续不断，气势恢宏，仿佛流星雨般轰响黑蛹。

黑蛹挡住了前几只箭，却架不住持续轰炸，很快显现出龟裂痕迹。

突然，一只畸形的拳头从黑蛹中伸出，轰飞了雷霆箭羽。

苍白肿胀的畸形巨人从黑蛹中冲出。

它嘶吼咆哮，弯腰沉身，展开身后诡异的残缺肉翼。

千米的距离被瞬息跨越。

狰狞腐烂的丑脸一下贴到王朔眼前，空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那张裂到嘴角的血盆大口里，有着无数如七鳃鳗般狰狞的利齿，正朝他撕咬而来。

王朔叹了口气，闭上眼。

血盆大口猛然合拢。

速度之快，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动。

但腐尸很清楚，自己都没吃到。

它悬在半空中，后背上迅速鼓起几个肿囊似的鼓包。

鼓包迅速破裂，如昆虫复演般密集的眼球疯狂蠕动，瞪大瞳孔，四处搜寻。

“5……”

腐尸猛地自千米高空俯冲而下。

落地瞬间，脚下血肉的地面便猛然下沉，崩碎。

周围的高楼如海浪般蠕动起来。

血色的触手朝它扑去，却被它狰狞的利爪撕碎。

“4……”

腐尸猛地发出尖啸，身上膨胀起数十个肉瘤。

膨化，挤压，爆炸。

密集的血丝向四周爆射而出，将周围的血肉高楼穿透，粉碎。

血丝不单是破坏，它们在穿透血肉后扩散开，贪婪吮吸起高楼的血肉。

四周的血肉高楼先是倒塌了大半，随后开始被吸收枯萎。

“3……”

腐尸背后的眼球群还在不断膨化。

远远望去，仿佛一大串受精蛙卵，黑黝黝的眼睛瞪大。

它朝左边扭头，右手手爪指插入胸口，用力一拉。

腐烂的血肉被撕碎，露出近似炮口的孔隙。

刹那，漆黑的能量炮激射。

在空气的震颤尖啸中，数里内的血肉高楼轰然倒塌。

王朔的身影出现在废墟间。

“2……”

腐尸猛地暴吼，身后肉翼展开，大跨步向他冲来。

地表随之它的脚步震颤，碎裂，下沉。

音爆造成的冲击波跟在它身后，扬起冲天血雾。

不过刹那，庞大的腐尸便已冲到王朔面前。

扬起那堪比篮球场的巨大拳头。

就要迎面轰来！

王朔双手持刀，闭着眼，神情平静。

“1……”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在刹那寂静中，整个世界，都随着刀轨扭曲。

腐尸，高楼，雨点……

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碎裂为万千碎片，又在下一秒恢复原状。

除了腐尸。

它僵直在原地，保持着上一刻的出击姿势。

无论神情，动作，身位，都没有丝毫改变。

王朔收刀。

咔擦——

腐尸猛地崩裂开。

数万吨的身躯碎成了人头大小的无数碎片。

碎片倾泻而下，如一场石质的暴雨，将地表砸的坑洼不平，扬尘漫天。

待烟雾散去，王朔降落地面，对眼前碎石堆一挥手。

无数碎片瞬间消失，只留下最中央的黑色墓碑。

它的碑身被从中间斩断，却依旧伫立着。

灰黑的碑面上印着模糊不清的刻印。

“是腐烂。”她轻声呢喃。

话音一落，墓碑碎裂碎裂，散落成灰，随风散去。

真正的核心显露。

那是一颗腐烂的人类心脏，灰褐色，散发着股腐败的臭气。

心脏还在跳动，缓慢的，腐朽的，垂死的。

王朔走到心脏前方，刚要伸手，却被她拦下。

她终于收敛了笑容，露出淡淡的悲伤，“你没必要承担这些。”

王朔平静说，“它对我有益。”

她叹了口气，身影逐渐淡化，消失。

王朔朝心脏伸出手，触摸，捏紧。

愤恨、恐惧、哀伤、绝望......

无数灰色气流骤然涌出，如同海啸一般，将王朔完全包裹，吞没。

……

“赤羽医生……”

审讯室外，牙野燎子靠着栏杆，冷不丁说，“我能看到人的颜色哦。”

赤羽介哉笑了笑，“那我是什么颜色呢？”

“你是双透色。越表面的部分越白，越深的部分越黑，但最深处也只是略微有些发灰。”

牙野燎子露齿一笑，像暖洋洋的阳光，“我是浅黑色，越往深处越黑。”

赤羽介哉好奇问，“只有黑白色吗？”

“不，每个人都有五颜六色的部分。”

牙野燎子摇摇头，“但那只是非常边缘的一小圈。”

“而且，如果是精神病患者，或者抑郁症什么的，那一小圈色彩也会变得很黯淡。”

不待赤羽介哉反应，牙野燎子继续说：

“我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把那一小圈色彩搅浑。大部分人被搅浑之后，内核的颜色也会跟着变得混乱。有些人则完全不受影响。”

“赤羽医生是不受影响的类型。”牙野燎子笑道，“这类，大部分都是成功人士哦。”

赤羽介哉笑着说，“这话……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

牙野燎子微笑着，转身看向天空太阳，“我，一直在寻找，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色彩。但如果碰上绚烂的彩虹，心情也会好上很多。如果看到干净的内核，不免会有几分思索揣摩。看到坚强的外壳，难免会有些悲伤。”

“如果看到纯粹的黑暗……”

牙野燎子转过身，笑容妩媚，“就无法自拔了。”

咔擦——

审讯门开，王朔走了出来。

“小森！”

牙野燎子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