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在那花朝节后,公孙夫人得了四夫人应允给唐瀛小姑娘的父亲安了坟,后让刘妈妈教了她些许礼仪,让她跟在芍姐儿身边,也算是个玩伴。
“我寻常素来是不受拘束惯的,怎么能去见那教书先生,一个个文绉绉的,好没意思,还不如去卫家找姐姐们玩。”芍姐儿走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口中一直念念叨叨。
“今儿个卫家小姐们也去了,在那里不也见得到吗。”颦姐儿细声劝慰道。
“总之就是不想去,虽说五妹、六妹、七妹都已经早早去了,我也曾用上书房一事打趣过令妹妹罢,但我依旧是不想去,颦姐姐还逼我不成?”芍姐儿耍起了小性子,言道。
“若真是我逼了你,你今天还会出了你的七弦玲珑?我看你啊,是因为说不过公孙夫人才悻悻允了。”颦姐儿一把拽住想要逃走的芍姐儿言道。
她二人一路上拉拉扯扯走慢了好许,掐着上课的时辰方才赶到那书房。今儿个讲学的是阎夫子,阎文璋。他约莫三十余岁的样子,穿着靛蓝色的长袍,站在屋内望着薛家姐妹二人,言道:“还不快些进来,要上课了。”
阎夫子自然是知晓是芍姐儿的缘故才来的如此晚,但好歹是没有逾越了时辰,便不去罚那芍姐儿了。
“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薛世芍,薛家四小姐。”阎夫子对众学子言道。
至于阎文璋为什么介绍芍姐儿,不是因为她第一次上书房,而是世芍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上了十天,她定有六七节不来。不是偷摸跑到跟前的戏馆子里听曲儿去,就是去酒楼寻处好地,点些小菜瓜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些天南地北的趣事罢了,一坐就是一上午,或是寻了由头回了家。这书房里的学子啊,当真有许多识不得那芍姐儿的模样了。
果真,当阎夫子说完,坐下顿时一片嘈杂,议论纷纷。
“这就是薛家的世芍?果真矜贵,瞅瞅那衣服,可不是寻常小姐能穿的。”说话的是宁家家主的侄女白惢鸢。婉风流转,倒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惢鸢的母亲是宁家的庶女,父亲白氏亦不是什么名门贵胄,尽管宁老太太再看中,把她同千金们一同送来学习,这一亲一疏也颇有些差距。
那着青袄藕裙的姑娘言道:“颦姐姐的妹妹应当同姐姐差不多吧,和和善善,知书达礼。”她是卫家二小姐卫淑和,前些年同其母前往山东礼佛,也是不久前才回来的,这是第一次见芍姐儿。
“我只晓得能不能同我玩,其他的理会作甚。”黄褂杏衫的谢氏小女从熙撇撇嘴扯过薛世宜的衣袖娇笑道。那宜姐儿不留痕迹的扶了扶袖口,躲过一边淡淡说:“也罢,晓得你是个爱玩的,你喜欢就好。不过四姐恐怕不像表面这般乖巧。”
课上时颦姐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娴静,习书学习句读,而宜姐儿用其的聪敏伶俐倒获得先生的频频赞扬。可芍姐儿却打从一开始心思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旁的六妹妹雁姐儿推了好几次芍姐儿,三番四次的提醒,也没有什么成效。
薛家教女亦如子一般,除却舞枪弄剑,其余的琴棋书画礼仪经商之道一样不落。不过庶女缺独少学一样,便是那管家理事。但同为嫡女的颦姐儿与雁姐儿相比,世雁可就逊色太多了,雁姐儿胆子小,又有些笨拙,故还是颦姐儿更得些喜爱。而那宜姐儿心高气傲,虽为庶女但却总想着处处比人高一头,表面上隐藏的很好,看不出什么,但私下里却是嫉妒的很。
薛家家主薛定瑥曾言道,他自个儿喜的是二女儿颦姐儿的高雅与聪颖,处事镇定从容。对芍姐儿,则是喜欢她那份天真中却有小性子,机灵滑头的性格。而雁姐儿许是年纪尚小,遇事少了些变通果断,总担心这害怕那的,有时一番善心也显得优柔寡断了。至于宜姐儿,四爷并不是很上心,但谁知那世宜极会讨薛老夫人的欢心,很多时候都是薛老夫人维护着她。
今儿个阎文璋讲的是孔仲尼的《论语》中的《公冶长篇》,当讲到: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那芍姐儿竟听了进去,突然举手,未等夫子应允,言道:“那孔子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公冶长,把他哥哥的女儿嫁给南容。可南容较公冶长更为圆滑,他治世能显达,乱世能自保,孔子他为何要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差一点的公冶长呢?”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好事。故,阎夫子不去训斥芍姐儿未经允许而随意插话,反而问道大家对芍姐儿此言有何看法。
这时颦姐儿得了夫子允许,站起来曼声道:“朱熹曾注释过这篇,写道:公冶长之贤不及南容,故圣人以其子妻长,而以兄子妻容,盖厚于兄而薄于己也。”
宜姐儿闻言突然接道:“像公冶长那样,自己弄个“缧绁之刑”,不说是愚蠢,也算是不识时务了。况且,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我倒是觉得孔夫子未曾想那么多,盖厚于兄而薄于己也,可不就是为了避嫌吗?圣人选择女婿是不会胡乱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