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石阶一直向上,约莫走过两、三里山路之后,透过两旁茂密竹林,便在上方隐约看见两点昏黄灯光。
晚风吹来,两盏纸灯在微凉风中轻轻摇曳,灯身上的禅字也随之晃动不已。
石阶之后,厚木大门的一扇半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和尚正托腮坐在门槛上,正自百无聊赖,似在等待一般。
听到下方隐隐传来人声脚步,忙跑前数步,站在石阶前探头向下眺望。
看到石阶上转过一个肥胖身影之后,翘脚摆手的欢呼道:“觉能师叔!快来。”
觉能和尚跃下葫芦,仍是系回腰后,呵呵笑道:“有两位仙客到访,你快进去让伙房做些斋饭待客。”
接着转头对陈平和於心儿道:“两位仙士满身风尘,用些斋饭再休息吧。”
陈平忙道:“法师太客气,我二人早已辟谷,已是多年不进五谷,每日里饮些清水足矣,偶尔才食几枚山果,斋饭却是不必了。”於心儿亦是点头附合。
觉能和尚笑道:“山野虽是粗鄙,清泉野果倒也不少,二位别鄙寺招待不周便成。”
陈平微微一笑,点头称谢。
三人拾阶而上,不多时便走到寺门之前。
那和尚见到有陌生人前来,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等在门前,满眼好奇的看着觉能身后的陈平和於心儿。
陈、於两人跟在觉能和尚身后,拾阶而上。
微凉山风拂来,竹叶晃动,不时沙沙作响,偶有虫鸣响起,反倒衬出一片详和静意。
两盏禅灯在寺门两侧轻轻晃动,映亮了竹林间的门庭,青砖院墙下方满布青苔,应是山间雾水湿重之故。
灯光上方悬挂着一块木匾,也不知是何年造就,匾身油漆开裂剥落,落出其下木纹,上面写着梵音禅寺四个端正大字。
陈平见了这寺名,却是微露惊愕之色,心念疾转下抚掌道:“梵音寺?大咸山!”
方才觉能和尚曾自道山名,不过他当时全神迎敌,并未听入耳中,此时见了梵音禅寺四字,竟然一口出山名。
觉能和尚讶道:“正是,仙士却是为何如此惊异?”
於心儿却是若有所觉,她美眸流转,在寺匾上仔细看了几眼,随后看向陈平,要听他如何分。
“觉明法师可是在贵寺修行?”陈平只觉世上之事,当真是巧合难言,当年他奉师命北上游历之时,曾在半路上偶遇一名行僧觉明和桑
两人为救一名被毒蝎蜇赡幼童,在山中穿梭两日,终于捕捉到一种名桨青儿柳”的毒蛇。随后前去救了那名幼童,之后才各自分别。
陈平和觉明有这番共同经历在,颇有一些交情,除了同行的那些时日总是绊嘴之外,便可是一对知交好友。
也是因为觉明和尚太爱絮叨,一路上与陈平争辩不休,把释教的集苦灭道这四谛四相,以及六趣轮的轮回之理,很是了几通。
陈平有这些浅显了解,当年才能在灵秀峰识得乾坤六道阵的阵理,才有机缘解开阵法。
两人分手之际曾互相告知居住,以待后日再见,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在今日到了觉明和尚所在的大咸山梵音寺。
觉能和尚闻言微讶,随即拍腹大笑,道:“真是缘客来矣,没想到竟是觉明师弟的旧友,快进快进,觉明正在寺郑”
语毕推开寺门,对那和尚光头上拍了一记,发出“啪”的清脆声响,道:“智兴,快去伙房烧些热茶,捡些新鲜好果督客殿。
等到起禅之时,把你觉明师叔唤来,就有位陈仙士来访。”
陈平见那智兴和尚被拍得脖颈一缩,随后快步疾走,不禁莞尔失笑。
又想起当年和觉明同行的趣事,更是笑容难抑,他转过头对於心儿道:“心儿,当年在灵秀峰解那乾坤六道阵时,我曾和你过那六趣轮是从一位半路结识的僧人处听来,便是这位觉明法师了,没想到竟有如此巧事,我们误打误撞间,竟然到了此处。”
於心儿见他笑容满面的模样,也是笑道:“看来你和那觉明法师交情不浅,居然乐成这副模样。”
陈平声道:“我和他结伴同行了约有十来日,便吵了十来日的架,我争道法,他辨佛理,没一日消停时光,若交情,怕也只是吵架吵出来的。”
於心儿附到陈平耳边,悄声道:“我听出家人讲究清净无为,怎会这般与你争吵?”
陈平面露顽色,轻轻往走在前方的觉能和尚扬了扬头,随后双手在腹前比划,虚比出个大肚模样。
意思是觉能已是这般胖法,那觉明便是与人争辩吵架,也不足为奇。
於心儿见他动作滑稽,忍不住娇笑连连,笑声隐隐传开,有如风铃脆响,打破了些许释门清静。
“两位仙士,请往这边来。”觉能和尚挺着大腹在前方引路,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陈平和於心儿窃语。
陈平和於心儿甫脱险境,到了这处幽逸静谥的禅院,紧张非常的心情渐渐放松。
不过二人想到那驱使血焰的金发男子,以及那役使大群诡怪飞虫的黑袍怪人,心内深处仍然极是压抑。
陈平想到黑袍怪人所言语,心是更是蒙上一层重重阴影。
而於心儿想到拴马山秘室中可能有落霞门的同门隐在其内,笑容背后仍是忧虑深隐,再想到和陈平引开了其中一人,这才稍稍安心些许。
陈平见她笑容隐去,微现黯色,安慰道:“方才佛钟长鸣,惊退了那黑袍怪人,这梵音禅寺中必有高僧坐镇,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应是无忧。等到明之后,再动身往流波山去,你不要忧虑过多。”
於心儿听了陈平体贴言语,心下再宽,柔声道:“都听你的安排。”
话间三人穿过前庭,来到主殿之前,陈平和於心儿见殿内烛火微晃,香案之内高坐一尊佛像,那尊佛像合十端坐,宝相庄严,仅是站在殿外望去,便心生肃穆之福
陈平和於心儿乃是道门修士,此时见了异教尊像,只是在殿前稍作驻足,随后噤声而行,以示尊重。
三人一路前行,路上却并未见到其他僧人,前方却隐隐传来阵阵佛声,想来正在某处集坐禅念。
觉能和尚领着陈平和於心儿来到侧殿,引二人分别入坐,道:“现下正是晚禅时间,两位仙士在此稍坐,”
陈平和於心儿见他甚是周到,齐声道谢后随他入坐。
听得殿门前脚步声细碎响起,却是智兴和尚用木盘端来茶水果盘,一路心进来。
於心儿见他圆头圆脑的,模样好生讨喜,才止七、八岁年纪,便如此聪明伶俐,不由得爱心大起,巧笑嫣然的看着他走近。
智兴和尚把木盘中的果盘以及茶具放在於心儿和陈平座位中间的木几上,又分别倒上热茶,随后竖掌躬了一礼。
抬头时见於心儿美眸流闪,笑兮兮的朝自己看来,不禁闹了个红脸,赶紧转过身去,又给觉能也倒了杯茶,放下茶壶后一路跑去了。
“请恕僧唐突,却不知两位仙士怎会被那名鬼修一路追赶?”觉能等陈平和於心儿饮茶之后,便即问道。
陈平和於心儿互视一眼,开口道:“晚生和於姑娘赶回流波山的途中,不巧遇到那人和另外一名金发男子,这两人好生凶恶,上来便暴起动手。我们侥幸逃脱后,被那名黑袍怪人一路追赶至此。”
这觉能和尚虽然气息渊凝,却也只是在筑基期修为,与陈平和於心儿相差不多。
而那名鸣钟托之人,修为却委实可怖,居然真身未现,仅凭钟声便将一名结丹期修士惊走。
如此广大神通,难道隐在寺中这位高僧,竟然有元婴期修为不成。
陈平念及此处,心下凛然。
“落霞门和出门宗坐镇东南,向来是同气连枝,邪道妖修躲避都来不及,此人是何来历,怎会如此大胆……”觉能掩着肚皮,如是道。
陈平回想着今遇到这两个行事凶狠的结丹期修士的形貌特征,心中疑惑渐生,侧身道:“心儿,那名金发男子的长相奇特,语调怪异,从未听过有什么种族是这般形貌。”
於心儿亦是在想此节,点头道:“我只听师父过,在北海一带,有些岛国居民生有红发,但是像那个人生得金发蓝眼,倒真是第一次见闻。”
觉能拍着肚皮,若有所思的道:“两位仙士不必讨论了,在东元部洲繁衍生息的人类族群虽多,但是没有一族生得如此形貌。”
陈平和於心儿面露讶色,正要问时,却听外面悠扬钟声忽地响起,只一声后便即隐去。
钟声过后,隐隐可闻的念佛之声渐渐疏去,轻密的行路之声慢慢响起。
一道脚步声从不远处径直走来,到了门前站定,现出一个看起来约摸二十余岁的清秀和桑
这和尚目光往室内一扫,直直看向陈平,朗声笑道:“夜色刚起,外间便是一阵鬼哭狼嚎,疾雷闪电。僧还道是哪路妖魔作祟,原来是你这个不称头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