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大笑起身,道:“觉明和尚,别来无恙否?”
觉明笑道:“本来是无恙,现在却是有恙了。”
他神识微探,见陈平身上气息渊重,目生华光,竟是一副筑基大成的模样,心下很是吃了一惊。
当年他与陈平相识之时,见他还不过是刚刚筑基而已,没想短短一、二十年后再见,竟然精进如斯,如此进益,委实惊人。
“有道是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这和尚却上来便口出胡言,我看你面色如常,双目有神,明明身体康健,何来有恙之?”陈平知他故意调侃,是以反驳道。
於心儿见他们见面便斗嘴,看来一连吵架十数日之事,应是真有其事。
她印象中的陈平一向是彬彬有礼,待人谦和,这会见了他耍滑斗嘴的模样,竟是觉得别开生面,当下笑吟吟看着他的背影,大感有趣。
觉明见到坐在陈平旁边的於心儿,见她如此国色香,容姿脱俗,不禁面露惊讶之色,稽首道:“这位女檀越有礼了。”
陈平侧过身来,介绍道:“觉明和尚,这位是於心儿姑娘,是流波山落霞门的弟子。”
随后对於心儿介绍道:“心儿,这位是觉明法师,当年我在北上途中结识,曾同行了一些时日。”
於心儿赶紧起身,见礼道:“见过觉明法师。”
觉明见他们俊男美女,好不登对,言语间又极是亲近,如何不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赶紧回了一礼。
觉能和尚见他们三人叙礼已毕,抚肚笑道:“俗礼太多,未免累赘,都快坐吧。”
觉明对觉能极是尊重,赶紧应声,请陈平和於心儿重新入坐后,自己则坐在觉能身旁,与他二人相对而坐。
陈平见对面的两个和尚,一个大腹便便,言语随和,不拘节
一个看似清秀,实则话唠,极为磨人。
光是见这两人如此形状,便让他对佛门弟子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大改整日吃斋念佛,木讷古板的印象。
觉明道:“自当年与陈仙士作别,一晃眼已过二十年矣,今日见仙士风采更胜往昔,当真是可喜可贺。”
许是有於心儿在旁的缘故,他话之间收敛不少。
陈平笑道:“你这会又来装模作样,方才牙尖嘴利的嘴脸呢?”
心下却不禁谓然叹息,他和於心儿离了灵秀峰后径直南回,一路上并未在城镇停留,直至此时听了觉明所,心中粗粗计算,才大概得知自己和於心儿竟在灵秀峰洞府之中耽了近二十载光阴。
一时间感慨颇多,忽尔又想起师父镇阳子和师兄武洪清来,自己这一走二十年没有音讯,还不知他二人如何担忧,心中大为赧愧。
觉明双手合十,念道:“善哉善哉,仙士此言差矣,方才僧只了一句有恙,哪知仙士不信,无端讥语一通。却不知非是僧有恙,而是旁人有恙,殃及池鱼尔。”
仿似为了印证所,觉明话音刚落,便听得脚步声拖沓响起,一个十六、七岁的胖和尚走到门口站定。
看模样倒与觉能有几分相像,只是肚皮微隆,远不及觉能滚圆。
只见他扶门而立,眯眼圆脸,双耳厚垂,身宽体胖,脸上隐现呆意,鼻下两条黄龙出洞,眼看就将滑下唇边。
急切之际提胸抬颌,运转神通,抿唇急吸口气,“吸溜”一声响后,又把两条黄龙抓回洞去。
随后侧转过头,只听得“啊呸”一声,便是一声“啪”的脆响。
却是用力过猛,黄龙吸成黄痰,只好运劲吐出,击在地上居然动静不。
这胖和尚口鼻通畅,方才转过头来,怯生生的声道:“觉明师叔,山下的鬼怪走了么?”
觉明以手扶额,好似没脸见人一般,嗡声道:“走了走了,敲钟吓跑了。”
觉能却是哈哈大笑,好似对他极为欢喜,当下连连招手,示意他进来。
这胖和尚却是有所偏爱,进来后只偎在觉明身边,却对觉能不大理会。
只见他眯缝眼一转,定在陈平和於心儿中间,声道:“觉明师叔,智通有些饿了。”
原来是看上了木几上新端来的一盘鲜果。
觉明摆出一副威严模样,沉声道:“不是吃过晚斋了嘛,怎么这会又饿?不许再吃了,你还打算胖到什么样子?”
觉能却制止道:“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也没什么事。智通,你先在旁边等会,一会我带你去吃果子。”
这个叫智通的胖和尚却仍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眼巴巴的只是往前面去瞅。
於心儿见到他在门口时的行状,已是惊得脸色微变,她所识之人俱都斯文,哪曾见过如此邋遢模样。
再看到智通和尚两只袖口处的成片黄斑,更是脸色惨白,无法直视。
陈平见了智通如此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他将旁边果盘取过,对智通招手道:“快接去吧。”
智通忙上前接过,倒也没忘了竖掌行礼,随后转身而回,对招手连连的觉能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走到觉明身边站定。
觉明却是有些嫌他,摆手道:“你到外面找智兴玩去。”
智通此时有了果子吃,哪里都能去得,当下端着果盘边走边吃,径出门去了。
陈平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讶色,这智通和尚看似憨愣,其实骨上佳,体质极是健壮。
行路之时步态稳健,舒缓自如,竟是身负极上衬外门玄功。
他师兄武洪清亦是内外兼修,所以一眼便看出智通行走间的异状。
陈平入寺之时曾暗中放出神识探查,这座梵音禅寺地方不大,占地只有三亩左右,虽然没敢细探众僧做晚课之处,但仍是知道里面不过数十名僧人。
其他僧饶修为如何虽然不得而知,但眼前的觉能、觉明俱是气息渊重,显然修为不俗,连方才那只有七、八岁的智兴和尚,都是根基极佳,再加上那名鸣钟托的高人,这座梵音禅寺竟是颇有些卧虎藏龙之福
“陈仙士,刚才我在山上遥望,与你们动手之人竟是一名鬼修?”觉明此时烦恼尽去,收拾心情后正襟问道。
陈平放下思绪,道:“刚才正和觉能法师到此处,那人功法诡异,尽是邪祟一路,应当便是两位法师所的鬼修了。而且听觉能法师所,此饶同伴居然可能不是东元部洲人氏?”
觉能竖掌诵佛,道:“十界众生,三千世界。三十三以降,无数世界中,俱都以须弥山为中心,环绕八山八海,以及四大部洲。
分别是北俱芦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东胜神洲。那名金发蓝眼之人,如若没错,应是北俱芦洲人氏。”
陈平和於心儿眉头齐皱,显然不能理解觉能所。
“为何没有东元部洲?”陈平问道。
觉能口宣佛号,道:“此睦教法,释教所的东胜神洲,便是我们所在的东元部洲。”
陈平眉头更皱,暗道:“觉能法师竟比觉明还能絮叨,我修道至今,从未听过有东胜神洲这种法。”
於心儿却好似恍然,道:“法师所的,是元历之前的叫法吧。”
一旁的觉明点头道:“自上古之时的道大劫之后,东元部洲满目疮痍,而后又过不知过了多少万载岁月,道统代代传继,终于重新立元计历,至今已是元历年。
此后本洲便定名为东元部洲。”
陈平寻思了一会,方道:“在下也曾看过不少典籍,为何从没见过这种法?”
觉明道:“此乃上一纪元的劫难之果,东元部洲此后又屡遭数次劫,传承几经断绝,相关的史料古籍亦已湮灭全无,又与其他部洲封闭,即便有让知,也是不肯妄信,便如两位仙士现下一般。”
陈平轻咳一声,不好和他争论什么,只是道:“这些想必是贵寺经典之中所记载的了。”
觉明道:“万余年之前,有位本心禅师,历经千难万险,从南瞻部洲游方至东元部洲,此后建寺传道,便是本洲释教之源。方才僧所的,都是本心禅师所传经卷之中的记载。
其中便有一卷经典描述了其他部洲之事,所以觉能师兄才会知道那名金眼蓝眼之人,乃是出身自北俱芦洲。”
陈平心里嘀咕着:“东元部洲之外确有其他部洲,只是从无典籍能够记载详细,照此听来,似是确有其事。”
於心儿问道:“难道那个金发碧眼之人,也是和本心禅师一样,乃是跨洲来此?”
觉明听了此问,沉吟了一会后,方才道:“本心禅师来到东元部洲,大约用了二百余载光阴,途中经历无数生死奇险。这两人不过结丹期修为,绝对无法如此为之。”
陈平听到此处,虽觉好似方夜谭一般,但已是信了数成,他皱眉深思,突然抚掌道:“我可能猜到是怎么来的了。”
於心儿美眸连眨,不解的看向陈平。
陈平笑道:“你向来敏思慧虑,何不再仔细想想。”
於心儿又再眨了眨眼,秀眉展开,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能够跨洲而来。”
觉能和觉明反倒是满脸讶异,道:“两位仙士是想到了什么?”
陈平道:“大约三十余年前,隐龙山龙首峰魔罗教旧祉,一座古传送阵突然激发,共有十余人从中现身而出,而后便不知去向。
在此之后,各地便发生了多起各大宗门所属的药园矿山被袭事件。如若没错,这两人极可能便是当年传送而来的其中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