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我要见阁主！”

程乐瑶双手紧紧攥着门板，誓不进禁闭室，眼睛直直瞪着送自己而来的小厮，脸色苍白，傲气不减。

小厮面面相觑，无奈道：“阁主的决定向来不能违逆，况且就半天而已，要不你就忍忍？”

说完，二人合力掰开她的手将她推进了禁闭室，程乐瑶自然不愿屈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带着哭腔：“求你们告诉阁主，我真的没有下毒，真的不是我做的……”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叹了口气，态度缓和了些：“等你出去自己和阁主说吧，禁闭室也仅仅是让你反思几过而已，不会有身体上的伤害，其他的，恕我们力量微薄，真的帮不了。”

说完，二人将门锁好，转身离去。

程乐瑶见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直直的跪坐在地，四下环顾，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会有乌鸦飞过，发出阴森恐怖的叫声。

她越想越怕，只好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门边，好在外人进来时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程乐瑶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希夷中毒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能将矛头放在有人想要嫁祸自己，可长生阁弟子众多，和自己结怨的却不多，唯有希夷一人而已……

想到这儿，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便是希夷自己给自己下毒。

她狠狠摇了摇头，可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深，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只好闭上双眼，而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穆行贺。

程乐瑶的父亲程冷辛和穆行贺的父亲穆伟在坊间吟诗作对时，就商量过两家结亲的事宜，当时只有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就随口一说。

可话已出口，怎能付诸东流水，便相互应承了下来，幸而这俩孩子都不是继任宗主，况且穆伟对穆行贺又从不上心，无非是当个联亲的工具。

而程乐瑶却是程冷辛的掌上明珠，打小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丫头，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连眼神都写着反对，又不好博祖父的面就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所以当听到穆伟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游历到云外来家里坐坐的时候，程乐瑶第一反应便是：“父亲，我想去骑马。”

程冷辛皱眉，却仍是柔声道：“爹派几个人跟着你，免得出事。”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待她大摇大摆离开之后，程冷辛仍旧叫了几个小厮偷偷跟在她身后，保护她免出意外，程奈何淡淡一笑，轻言：“小妹喜欢自己做主，况且她骑马骑的好，父亲不用担心。”

程奈何向来了解她，对于这个从小就被惯着长大的孩子，程冷辛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真管不了。

可当程乐瑶在外面逛了整整三个时辰，骑马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瞧着两个翩翩少年站在半山腰，明明穆皖智什么都比穆行贺强，比他高比他英俊比他挺拔，但程乐瑶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淡淡浅笑的男子。

后来才知道，他便是和自己结了亲的穆行贺。

从那天起，程乐瑶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穆家，哪怕一丁点小事也都会好奇，程奈何总是调侃，说她有了想嫁人的心，早早就该嫁出去了。

程乐瑶不置可否，只要那个人是穆行贺，她非常乐意。

直到成化三二七年，程乐瑶知道了穆行贺进长生阁的消息，一大早就闯进了程奈何的书房，彼时他已是程家宗主，事务繁忙，没空管她的闲事，不快的皱眉瞥了一眼：“你如果问的还是穆家的事，去问先生。”

程乐瑶大步走到他面前，合上他正看着的书：“我也要去长生阁！”

程奈何脸色一沉，双臂抱胸：“就为了那小子？”

“是！”

程奈何不知该如何劝她，停了手上的工作，直接带她去了正厅，彼时程冷辛正喝茶，见他进来以为要和自己下棋，准备去叫下人取棋盘，就见他后面跟着的程乐瑶。

“你这丫头不应该去上学么，怎么还缠着你哥。”

程乐瑶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被程奈何狠狠一瞪，啐道：“刚刚跟我说的时候义正言辞，怎么到父亲这里就语塞了？”顿了顿，冲着程冷辛深鞠一躬，手臂前伸，无比认真道“父亲，小妹想去长生阁，您知道我向来劝不了她，只好来求您了。”

程冷辛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侧目看着二人：“去长生阁？”

气氛骤然凝固，程乐瑶随即跪在程奈何身边：“父亲，乐瑶知道您能想办法让我去，就算学些本事，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只要让我去就好。”

“就为了……”程冷辛恨铁不成钢“为父不是不想让你去，而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去！”顿了顿“等你到年纪了再去行不行？”

“不！我现在就要去！”

气的程冷辛面色铁青，指着她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坐在位置上大口大口喘粗气，程奈何一把将程乐瑶从地上拽起，眼神冷峻。

彼时程夫人接到消息从厢房匆匆赶来，边拍后背替他顺气边劝道：“老爷，您身体要紧，孩子们不懂事也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而后她看着程乐瑶，不快道：“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老爷都说了等到了年龄才能去，你才十三岁，再等两年都等不了了？”

又看了程奈何一眼，苦口婆心：“你妹年纪小不懂事，你都已经是程家的宗主了还这么没轻没重的，老爷身体不如从前了你怎么还来添堵，就长不大了！”

不敢再继续叨扰，二人受了一番责骂这才出了正厅。

这件事深深埋在了程乐瑶的心里，可三月进学赶上程冷辛进宫，因送行耽误了时辰没去成，在家哭了好久。

最后程奈何向符昀飞鸽传书，破例让她在九月的时候，成为了长生阁弟子。

程乐瑶的记忆蹁跹往复，成为了她那些岁月里最大的慰藉。

然而却被那个叫做希夷的女子一一损毁，穆行贺会不由自主的看着他微笑，会袒护她会为她说话，那都是从来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情，所有的温柔，竟然都给了那个女子。

自小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程乐瑶不甘心，她会嫉妒会感伤，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挑衅，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害死希夷。

胡思乱想了许久，程乐瑶隐约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竟然真的是穆行贺的脸。

她以为是假的，伸手去摸，被他的手中途拦下，可是语气却是难得的温柔：“你醒了就好。”

“穆哥哥……”

只说出这三个字，便泪流满面。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