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凉秋,塞外小镇。
朝廷传来急报:
景王病危,辛得大师言,元将军之女是其良人佳配,实乃景王殿下之福星,命元大小姐速回京都。
听到风声的元哲,盔甲也没脱,急匆匆的从军营赶回家。
锋利长枪立在身边,红缨迎风而舞,信笺被元哲捏碎。
常年训兵令他的嗓音失了温润,透着浅浅的沙哑:“臣……遵旨。”
传信的侍卫一愣。
众人皆晓,元宝可是元哲的宝贝疙瘩。
本以为需和元哲周旋一番,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
生怕元哲反悔,侍卫急忙赶去复命。
木棉花开,灼灼其华,冷风吹拂,花瓣带着清香飘零而下。
树下的男子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鼻梁英挺,薄唇微微抿着,却难见血色。
身旁站着一个粗布青衣的清秀男子,他拎着药箱,眉头紧锁。
他叫裴青,是个大夫。
几年前他被山贼胁迫,元哲出手救下他后,裴青就一直跟着元哲来到边疆。
他经常救治受伤将士,打着元哲的名号医疗边关百姓。
时间一久,裴青也很受人尊重。
“裴青,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元哲无奈一笑,脑海中不停闪过元宝生活的各种片段,不由红了眼眶。
裴青深吸一口气,头微低:“将军……是属下无能,最多……还有半月。”
“这与你无关,这是我的命。”元哲坦然的拍了拍裴青的肩膀:
“我这辈子,都守在这风雪肆虐的边关,守着南越百姓,守着他们安居乐业,
唯独,没守住我自己的妻儿,这应该就是我最大的遗憾吧……咳咳……”
“将军!”裴青紧握着拳头,骨节发白,咬紧牙关,眼眸泛红。
元哲无所谓的摆摆手,殷红的血液浸透了白丝帕。
数月前,他深夜暗探敌军内部。
不料行踪被透露,打斗间,元哲深受重伤,有幸捡回一条命,却被贼人下了蛊。
母蛊人已死,元哲的生命渐渐垂危,开始走向尽头。
为保护元宝的安全,元哲专门给她单独请了教书先生。
这么些年,元宝识字不少,却不爱写字。
她自幼生长在关塞,性子活泼过头,一般的教书先生最短七天,最长一个月就落荒而逃。
今天,她趁先生去如厕前,把厕纸全部拿走,放了条黑狗进去,还调开了四周侍卫。
教书先生一出来,就觉得自己被受侮辱,连书都没带,气得胡须直翘,匆匆离开了元府。
元宝习以为常,又听到元哲回家了,更是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边塞的夜风冷的刺骨,随着谈话声,元宝靠着院墙慢慢蹲下。
她把脑袋埋在怀里,铁血将军的女儿,连哭泣都只能无声。
几日之后,天子下旨拟定婚期,即日启程。
燕城选出一百名由元哲带出来的铁骑护送元宝回京。
离开的当天,元哲褪去了往日的银色盔甲,一身红色锦服风华绝代。
也衬得他的面容愈发苍白。
那日的边塞难得出了太阳,暖光生辉落在元宝脸上,她笑了笑:
“爹爹,你什么时候能回京都啊?”
“当宝儿长到爹爹这般高了,我家宝儿,就可以再见到爹爹了。”
元哲摸着元宝的脑袋,笑得很是开心,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好,那宝儿在京都……等着爹爹回家。”
车帘落下,马车起步。
元哲站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回京队伍的影子,他才转身回去。
宝儿啊,你要好好活着,实在对不起啊,这次爹爹,只能食言了。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滴在火红色的衣襟。
而他不知道的是,整日笑意盈盈的宝贝疙瘩,最终躲在马车里,捧着他留下的书信,泣不成声。
边塞到京都的路程,至少需半月。
这一路,好像走得太长了,长到她慢慢的接受了所有秘密。
十日后,敌人突然进攻,来势汹汹。
元哲亲自挂帅,竖旗出征。
战火燃烧,血洒满天,旌旗屹立不倒。
敌军狡猾,裴青被劫,为护将士,他只身一人闯进敌营,最终被乱箭射死。
一代枭雄元哲,自此陨落。
这场战争,南越险胜。
“小王妃,大龙传话来说,人已经安置好了。”
冉竹手持一柄青竹伞,伞面洁白,接了不少雨滴。
元宝缓缓抬起头,眸子被眼泪洗的愈发清澈透明:“我知道了。”
元宝回房,拾笔研磨,在张张白纸上,默写出了古籍中的阵法。
蜡烛换过两茬,灯火照得房间透亮。
这一夜,她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