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东子蹲在驾驶舱里面剥着花生，他很不耐烦地剥着，地上被他搞得到处都是花生壳，就连盛花生米的碗里也有散落的花生壳碎屑。

“啪”一巴掌落在了东子的头上，他抬起头看到老李指着碗说：“我让你干这么一点事，你就给我干成这样？你要你姐回来干什么？让她帮你干吗？我看你真是懒得出奇！”

东子揉着头不敢还嘴，一点一点把碗里的碎屑往外拣，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盒子，把地上的花生壳都打扫到了盒子里面。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天天在家这么混日子吗？你看你哥，在学校里面学习，不要我们操心，还有你两个姐，都能养活自己，你呢？啊？我问你话呢。”老李的话就好像撞在了豆腐上了一样，一点反馈都没有，东子就是低着头剥着花生。

老李一把揪住东子的耳朵，东子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老李把他拽出了驾驶舱，东子好不容易挣脱开了，对着老李大喊：“疼死了！耳朵都要被你拽掉了！”

“你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你还有理了？啊？”老李走过去抬起手要揍他，但是并没有真的落下去，而东子也毫不退却，站在原地瞪着老李。

两人僵持了十几秒，老李败下阵来，她满脸通红地指着东子：“你行，你行，你是这个！我看你也就跟我是能个儿，有本事出去混去啊，出去混得硬气才算本事，跟我这个农村妇女强勇算什么本事？”

“去就去！你以为我想在这呆着吗！天天卖那点沙子有什么大头绪！你让你小儿子回来卖沙子吧！我不干了！”东子把脚边的凳子踢到了一边，爬到内舱顶板上对着围挡帆布凶狠地击打着，把帆布捶得噗哒作响。

“你不干你干什么！我看你有本事你跟你爸说这些话，一会他就回来了，你要敢跟他说一句，我就服你！你捶什么捶？打什么打？你还想打我吗你？”老李被东子气得不轻，有点喘不上来气，扶着灶台骂东子，但东子一声不吭，就把帆布当作沙袋不断地击打着，眼里满是怒火。

“你干什么呢？”东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停了下来，转头往门口看去。

“二姐，你怎么回来了？”东子的语气里还有火，只是刻意压制着。

“妈，你跟他又怎么了？你怎么气成这样？他又干什么坏事了？”青麻吉没搭理东子，她把手里的包袱放到了一边，看到老李的脸色不是很好，就扶着她到驾驶舱里面坐下来，对于这种状况她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也不会大吼大叫。

“能有什么事？你看让他剥一点花生他都干不好，还想着让你回来干。就他这样的，还想出去赚大钱，我看他被人卖掉都数不好钱！”老李有了青麻吉在身边，底气有强了一些，她知道青麻吉能制得住东子的倔脾气。

青麻吉看了一眼东子，东子还在那里咚咚咚地捶帆布，她大喊一声：“别捶了！”东子没看她，咕咚一声倒在了顶板上，拉上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了。

“你跟他生气值当吗？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天天说有主意有主意，学校也不愿意去，我们想去都去不了，他还不想去，早晚有他后悔的那一天。他想去哪你就看着，他那么有本事反正也饿不死，你就别管他，你能管得了吗？他都十几岁了，又不是小孩了，你就让他出去浪去。”青麻吉一边从包袱里往外掏东西一边劝老李，但是每句话都是说给东子听的，东子在被子里四脚乱踹，发着闷火，但是青麻吉并不理会他。

“我肯定管不了他，你看这个家里还有人能管得住他吗？他就是我们家里最厉害的那个了。”老李的气也消了一些，她看着旁边的船上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她便也起身准备给老青做饭。

“他厉害就让他厉害，他要是真能厉害更好，我们这些人还能沾他的光。”青麻吉捧着一块手帕，手帕里包着四个咸鸭蛋，她拿给老李看，“妈，这是大姐让我拿回来的，她给人家干活，人家拿这个鸭蛋抵的工钱。”

老李转头看了一眼鸭蛋，继续刷锅，话题的核心依旧还落在了东子身上：“大姐都知道出去干活贴补家用，有的人一个鸭蛋都赚不到，连剥花生都干不好。”

青麻吉把鸭蛋放在了灶台上，轻轻推了推老李让她别说了，躺在顶板上的东子已经不闹了，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不知道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你别一直说他，他都那么大了，他性子那么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他说急了，还不知道他又能给你找什么麻烦呢，别说了。”青麻吉在老李耳边轻声说。

“行行行，你们都厉害，你去把柴火劈好，在前面船头堆着呢。”老李把青麻吉推开，她心里的火还是没有消。

青麻吉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东子，摇了摇头默默出去劈柴去了。走到船头她操起斧头，熟练地劈砍着柴火。

“真是够可以的这娘俩，一天到晚吵吵。我还以为回来不会遇到吵架，结果，呵呵。”青麻吉一边劈柴一边嘴里嘟囔着。

她今天休息，想着去老三家找他商量商量，因为老三家也在码头街上，于是她就打算顺便回家一趟，她把大姐让她带的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自己平时攒下来的钱都带回来了，她的心里从来都放不下这条船上的任何一个人，纵然每个人都是暴脾气，纵然彼此之间不是那种融洽互助的关系，纵然生活不是那么流畅地流转着，可是她依旧贪恋这条随波荡漾的船，贪恋耳边轰鸣的采砂机噪音，贪恋这风中的咸腥味。

“二姐，你干什么呢？妈让你把柴火抱进来！快点！”东子的声音把发呆的青麻吉叫醒了，她又扬起斧头劈了几根柴火，然后就抱着细细的木棍走回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