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回来了吧？”老李在里面问青麻吉。

青麻吉蹲在船沿边洗着衣服，听到老李的话抬起头往岸边望了望，远远的坝子顶上老青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嗯，来了。”

“那你把衣服收进来吧，等一会再洗。”老李手里拿着勺子往外望了望，让青麻吉进来不要挡道。

青麻吉麻利地把手里的衣服搓了几下，然后就端着大盆到了船头继续洗：“我在这洗，还有几件就洗完了。”

“你洗吧。东子！还不起来！你爸一会回来看到你在那躺尸，看看他打不打死你！”老李拿着扫帚打了东子一下，扇起一阵灰尘，东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跑到了船头，蹲在船舵上怒吼吼地望着远处。

“你看你那个样子，有什么这么气的？我妈说你还不行了吗？我看你真是欠打了。”青麻吉看到东子跑过来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小脸通红的东子，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感到好笑，轻声训斥着东子。

东子背对着青麻吉，拳头不停地砸着船舵，砸得咣咣响，他也不知道疼似的。

“别在家生气了，你要是想干什么就出去闯去，在家里待着一辈子也不会有钱自己掉到你口袋里的。”青麻吉继续开导着东子。

东子继续沉默着，过了一会，他转头跟青麻吉说：“我真能出去吗？去哪？市里还是哪里？”

青麻吉换了一个方向，面对着东子说：“你去市里也行，去外地也行，你要是有胆子就自己出去闯，去哪自己拿主意，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你要自己先攒钱，攒够了钱才能出去闯，才能有本钱赚更多钱。”

这时候老青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上了跳板，往船上走来，老青的表情依旧那么严肃，眉宇间的怒气一直存在着，但是他和东子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视线，走进了船舱。

东子把视线收回来，低着头轻轻捶着船舵，没说话，心里在琢磨着青麻吉刚才说的话。

“二姐，你说的对。”东子抬起头对青麻吉说。

“不是我说得对，是你自己一天到晚乱七八糟地想，从来都不知道干点正事。你要想赚大钱，你就要有小钱，钱生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就是一天天脑子像浆糊一样。”青麻吉卖力地搓着老青那件满是油污的单衣。

“二姐，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开始攒钱，一分钱一分钱开始攒。”东子跳下船舵，跑到青麻吉旁边蹲下来，跟青麻吉认真地说。

“你别又是三分钟热度，要坚持下去才行。你看我爸和我妈，这在船上干了多长时间了？养活了我们这几个，到现在的日子不也还是这么穷吗？过日子没那么容易。你不咬牙过，养活自己都是问题，跟别说娶媳妇了。”青麻吉和善地跟东子说着，她的心里一直很关爱这个弟弟，虽然小弟弟她也很爱，但是小弟弟一直寄养在别人家，她便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东子。

“嗯。”东子没说话，似乎真的把青麻吉的话听进去了，手指在盆里划着圈圈，心里在想着什么。

青麻吉发现东子今天确实有点不一样，她心里也有点意外，但是她希望东子是真的把自己这些话听到了心里，能够老老实实做人做事。

“还没洗完吗？进来吃饭了！”老李探出头来喊青麻吉和东子。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青麻吉已经把盆里的衣服洗完了，她从河里打上来一盆水把衣服泡在里面，然后拉着东子回去吃饭。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老青盘腿走在内舱顶板上，面前摆着花生米和他的酒杯，他正在夹着花生米。

“今天放假，我就回来看看。大姐让我带点东西回来，我正好也都带回来了。”青麻吉洗了洗手把饭碗和菜盘端到了老青的面前。

“别让你大姐往家拿东西了，又不缺吃喝，饿不死。”老青把酒杯里的白酒一口闷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一点鸭蛋什么的。东子，你快上去吃饭啊，站在那干什么？”青麻吉看到东子还站在驾驶舱里咬着指甲。

东子赶紧把手收了回去，接过青麻吉手里的饭碗窜到了内舱顶板上，但是坐得离老青和菜盘很远，只是拿着筷子闷头吃着米饭。

“妈，还有什么吗？没有你就来吃饭吧，我来刷锅。”青麻吉走到老李身边拉着她去吃饭，把她手里的丝瓜瓤刷子拿了过去。

“你先吃吧，我刷完锅再吃。”老李要把丝瓜瓤刷子拿回去，但是青麻吉已经开始刷锅了，拦着老李让她去吃饭。

“你来吃饭吧，吃完饭下午还要去卖沙子，今天沙子多，我一个人干不了。”老青喊老李。

老李就把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坐在内舱顶板的边沿上端起了面前的饭碗。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不吃菜光吃饭啊你？”老李看到东子闷头吃饭觉得很奇怪。

东子往前挪了挪，夹了几根萝卜丝就着米饭吞了下去：“下午我也去。”

东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老青的酒杯停在了空中，让老李的筷子停在了菜盘上，让青麻吉的刷子停在了锅边上。

“你去哪？”老青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转脸问东子。老李也抬头看着东子，青麻吉也转身看着东子。

东子又夹了几根豆芽就着饭吞了几口，然后看着老青说：“去沙场啊，去卖沙子啊，我还能去哪？”

老李看了一眼青麻吉，青麻吉看着东子，脸上有一丝的笑意，而老青还是一脸严肃。

“行。”老青没有多说话，把酒杯里的酒倒进了肚子里，继续吃着他的花生米。

东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他放下饭碗就从内舱旁边的小窗户钻进了内舱里面。

老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多说话，但是毕竟是好事，她也就继续吃饭了：“二青，你快来吃饭吧，饭都凉了。”

“好，来了。”青麻吉把灶台都擦洗干净，然后洗了洗手就坐到了内舱顶板上。

“快吃吧。”老李把饭碗端给青麻吉。

“我不饿其实。”青麻吉端着饭碗往嘴里送米饭，也不吃菜。

“吃点菜，不饿也要吃。”老李给她夹了萝卜丝，豆芽。

“你吃吧，我天天在厂里吃得太好了，大鱼大肉的，都吃腻了。”青麻吉笑着说，抬眼瞄了一眼老青，老青只是低头吃着饭喝着酒，不说一句话。

“那就好。”老李笑着说。

“赶紧结婚才是正事。”老青忽然的一句话让母女俩的筷子都停在了空中，两人看着老青，老青一颗一颗地夹着花生米，并不看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