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宅子很大,也很精致。
进了门,小妹二话不说,拉着二人先去祭拜了张氏先祖。
张峰和七音并列而站,各执着三根檀香,如此三跪三拜,算是完成了最简单的礼仪。
因为在小妹看来,自己哥哥的婚事除了自己操心外,似乎这些列祖列宗也都同样操心着。
特别是已经过世的父母,当他们看到张峰哥带着自己的新娘子来到这里祭拜,估计会非常开心。
张家小妹的心底是善良的。尤其是像七音这种清苦出身,察言观色功夫一流的人,在第一眼便能轻易看出。
但七音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妹确实看不太懂。
在她看来,虽然这位嫂子只比自己大出半岁,但她始终总觉得七音是成年人,而自己还是个孩子,是个有哥哥疼惜的孩子。
当然,平白无故多出个妹妹,张峰也很高兴。
他也完全能看出曾经的那位张峰哥哥是多么的疼惜自己的这位妹妹,有多么的偏袒她,娇惯她,护着她。
他正在努力的适应着这件事。
凡事总是需要时间,需要过程。他想让这个时间和过程能过的快一点,自己也能适应的快一点,做一个她期待中的那个依旧没任何变化的好哥哥。
他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身份的转换,自己也会更加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
来,吃菜
张峰向小妹夹菜,小妹脸上笑嘻嘻,但根本顾不得吃,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家里还有两个佣人,一男一女,是对夫妻,平日称为王叔,王婶,年纪有些大,但做出的饭菜味道确实一流。
可能是包子吃多的原因,也可能是路上快两月没怎么吃过正经饭的原因,张峰对这些看上去很精致的炒菜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米饭都足足吃了三大碗。
靳深他们也吃得很香,但由于他和小妹熟识,他俩也聊个没完。
边聊边吃,边吃边动手。也不知道靳深给小妹讲了个什么不招女孩子开心的笑话,直惹得小妹情急之下一拳捶在了靳深的后背,性情冰冷的靳深,似乎总有一些怕这位张家小妹。
张峰得知,自己过世的父亲名叫张际宏,是位锦衣卫千户。自己的母亲陈氏,祖籍河南,和当朝懿安皇后算得上是远房亲戚,平辈人,沾亲带故。
懿安皇后本名张嫣,是熹宗皇帝朱由校的原配皇后,当年,时年十五岁的张嫣,是从全国初选的五千名美女中,连过“八关”选出的第一美女,同年四月被册立为皇后的。
母亲陈氏得知此事后,就和当时仍是军户身份的父亲赶来投奔,本是远房亲戚,一来二去,也就熟稔。之后,父亲改了身籍,进入锦衣卫当差,连年升赏,做到了千户位,包括这座宅子,也是这位皇后娘娘赏给的。
想到这,张峰就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的祖辈确不是一般人。既来之,则安之。他想着,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田尔耕也将自己连升两级,现在做到了百户位,会不会也是这位皇后授意的呢?
张峰吃完饭后,在偌大的宅院内闲庭信步。
红花绿草,庭轩池鱼,轻风拂过,仿佛圣境。
虽然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陌生的,但却偏偏走出了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脚步。
也许是肌肉记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在假山旁的一排房舍中无意间推开了一扇房门。这里正是张峰的书房。
他看着原先张峰房内的陈设,至少从摆设上看,原先的自己至少也应算是半个书生。
这里书很多,摆放稍显杂乱,书架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张峰吹出口气,不禁打出个喷嚏。
他喜欢读兵书
百户大人,指挥使田大人还在等着我们,不如
张峰看着满屋凌乱的书籍,正在思索着什么,靳深出现在门首,双手一抱,显得既不耐烦,又着急。
你先进来吧
张峰示意让他进来,看这样子似乎并不着急走。
他沉思一刻,看着靳深说道,我想先静一静。
靳深,你也先静一静,帮我分析分析。我在想,这指挥使田大人平白无故将我连升两级,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
大人,你想多了
连升两级,这天大的好事若落在旁人身上,早就扑上去了
卑职以为,既然田大人对你如此用心,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回去见他。再说,田大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堂堂的正三品大员,在朝廷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见这样的人,最好守时。
张峰闻声轻叹口气,接着问道,靳深,我问你,我的身世你可了解?
当然了解!
自打你进入锦衣卫做缇骑,我就和你认识,令堂张际宏那可是锦衣卫千户,正五品,只不过岁月不饶人,他也老了,也过世了,只有你和小妹两人相依为命。不过令堂的为人,我们都是很敬佩的
靳深的话显然没说到张峰心坎,他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我是说,懿安皇后
靳深闻声一紧,似乎被这句问话有所触动,看着四下无人后说道,大人,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皇帝眼看着就要殡天,皇后这条线,你还留恋?
果然不出所料,张峰看一眼靳深,目光中满是狐疑,现在天启七年,熹宗皇帝应该很快殡天,眼下正是朝廷内外混乱之际,走错一步,似乎都有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并不是我留恋谁。我只是觉得,既然我父母与她有亲,作为晚辈,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更应该去看望她一下。所以,我想先去见见皇后田大人那边,不如你先支应一下
大人,这
靳深有些着急,不是不愿去支应,只是张峰的话太吓人。他这么做,只会害人害己,恐怕将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你连升两级,可也只是个百户,田大人器重你,你飞黄腾达,若不器重你,要踩,怕是比踩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靳深心里这样想,嘴上自然不能这样说,他想了想说道,大人这么多年在锦衣卫混迹,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