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寒气逼人。
一阵冷风袭来,杜若猛的打了个哆嗦。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放着两口楠木棺椁,而她跪在堂下身子僵硬的厉害。
“小姐,您都跪了一夜了,快起来吧。”绿枝哑着嗓子道,一双眼哭的通红。
杜若眼中尽是迷茫,绿枝叹了口气,只道她还未清醒,吩咐着人备好了姜汤暖炉。
她蜷缩在太师椅上,捧着姜汤的双手逐渐回温,神志也恢复了些。
“小姐,英勇侯府的来了!”门房福叔来禀。
绿枝欣慰道,“如今咱们杜家落难,平日里交好的都巴不得躲着,没想到眼下乔家竟能派人来吊唁,也不枉相交一场了。”
杜若听着他们对话,瞧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下哗然,忙道,“哪个乔家?”
“还有哪个乔家。”绿枝一惊,“自然是与小姐有婚约的那个乔家。”说着她不自觉的摇摇头,小姐果然还未清醒。
屋里头人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等通传乔家已经登堂入室。
为首的是乔家的姨娘梁氏,她一袭红衣锦缎,面色冷淡。
她左手边的是乔家的嫡出四小姐乔敏,面色颇为不善,身后是乌泱泱一众奴仆。
绿枝一愣,她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瞧这梁氏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吊唁的,她冷着脸上前。
“梁姨娘……”
“啪!”
绿枝猛的挨了一个巴掌,她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母亲说话!”乔敏怒吼一声,“把杜若那个丧门星给我叫出来!”
杜若冷眼瞧着,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剧情,起先还在疑惑,这一通闹下来她越发确定,她这是重生到了十五年前啊。
她嗤了一声,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衣衫素净、未施粉黛,发髻也有些凌乱的搭在后背,明明是一副落魄的模样,可偏偏让人无法将‘落难’的字眼用在她身上。
乔敏看着她这副模样,恶从心生,她自认她容貌才华都颇为出众,可在大齐提起才女佳人的名头,所有人只会想到她杜若。
眼下也是老天保佑,杜恒身为镇北大将军,在与梁国一战中叛变投敌,杜家二老也被逼死,往日的天之娇女落入泥潭,她怎么会放过这个嘲笑她的好机会!
不等梁氏发难,她抢先上前。
居高临下的她,满嘴皆是刻薄,“事到如今你也能笑的出来,不亏是罪臣之后,跟你那个卖国贼哥哥一个样,人面兽心!”
杜若眸色骤变,猛的一个耳刮子就抽了过去,那乔敏被打翻在地,嘴里一股腥甜,连牙床都在颤动。
梁氏大惊,显然没料到杜若会动手。
“你!”下人连忙将乔敏扶起,她气的直发抖,“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这个贱人!打死她!”
“乔四小姐。”杜若冷笑着,她眸中散发的寒意让人遍体生寒,生生止住了下人们上前的步伐,“皇上都没定我杜家的罪,你英勇侯府居然这般积极。”
“还是说朝廷已颁下了诏令?”她故作惊讶道,“如此倒是我不知了,绿枝你且去刑部问问,是不是英勇侯府下的这个旨意!”
绿枝会意出了门。
“慢着!”梁氏连忙拦下了她,本是姑娘家间的逗闹,可要是在杜家这个关头下牵扯上侯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看她落毛凤凰变成鸡。
“杜姑娘说笑了,敏敏也不过戏言,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母亲!”乔敏气的直哭。
梁氏冷冷一个眼神过去,乔敏只能捂着脸不甘的低下头。
“我今日上门,也不为别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如今杜家高堂都已不在,早些年定下的婚事也作不得数,你与航儿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吧。”
梁氏走上前环顾四周,大堂内杂乱不堪,唯一能坐的太师椅已被杜若占去,她默默打消了坐下的念头。
杜若捂着姜汤,神色淡漠任由梁氏说着。
她与梁氏,可是老相识啊。
梁氏本是贱籍出身,被人卖入乔家后不过几年便当上了姨娘。
先后生下了乔二、乔三两位公子后地位直逼乔家主母孟氏。
那孟氏早年诞下死胎便一直被乔家所诟病,生下乔四姑娘后便遁入了空门。
如今乔家是梁氏在当家。
想想前世,她杜家因涉嫌通敌叛国而被问罪,自此家破人亡。
她被压在午门问斩时,兄长杜恒班师回朝带回了灭梁的消息,她一夕间从阶下囚成了功臣之后,父母也得以追封。
本以为迎来的是喜悦与荣宠,可没想到却是一切罪恶的始端。
皇帝有心重用兄长,为他对抗当时已权倾朝野的安太后一党。
英勇侯在朝中颇有名望,兄长有他相助,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所以,在梁氏求旨赐婚时,她被毫不犹豫的赐给了乔家。
彰显荣宠,她被封郡主,封号安顺,寓意何为,她心知肚明。
安静顺从。
梁氏表面心慈,实为绵里针。
八年时光她被百般磋磨。
八年时光他兄长权倾朝野。
为了杜家、为了兄长,或许一切都值得。
“为作补偿,姑娘需要什么可直说。”见着杜若失神,梁氏有些不悦的扬声道。
杜若瞧了绿枝一眼,绿枝点点头便回屋拿那生辰帖。
这乔家真不是个东西,知道杜家蒙难便迫不及待的上门退亲,亏她刚才还念着乔家多好,呸!
“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望梁姨娘出了杜家后,莫要将事情传开,不然我一个被退之身,今后不好再找夫婿了。”
杜若将绿枝拿回来的生辰帖当着梁氏的面,撕了个粉碎。
纸屑翻飞,梁氏暗喜连她手中的那份都撕干净,笑道,“那是自然。”
乔家一众出了门。
绿枝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姐,你方才没看见那乔四的嘴脸,她指不定会在外面怎么乱说!”
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杜若似笑非笑道,“是嘛,那真是劳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