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吗?”他欺身靠近她,闭上眼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不值。”
杜若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安爷误会了。”
青丝从手中滑出,安封年有些不满的睁开眼。
“听说安爷手下有一间赌坊,眼下有一场赌局的主角正是我杜家。”
安封年示意她接着说。
“赌我杜家的生死,一赔一百的概率。”
她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朝他笑道,“小女子也颇为手痒,想下那么一注,赌我杜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数额不大,不过一万两,只是对于如今的杜家来说,怕是掏空了大半家业了。
“你想和我赌?”安封年诧异了片刻。
他轻笑几声,虽然还未下旨,可宫中传出了消息,杜家的罪已经定下了,左右不过这两日的事。
“是啊。”杜若道,“杜若斗胆,若是杜若赢了此局,向安爷讨个承诺可好?”
安封年抬眼看她,嘴角的弧度似有嘲笑,“好,你杜家此次若是真的能平安无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如此,便多谢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安封年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了茶楼,绿枝已在外候着,她扶着杜若上了马车。
“小姐事可是办成了?”
杜若点点头。
绿枝犹豫道,“小姐既然只是想与安封年打赌,为何要我之前做那么一出戏。”
杜若瞧了她一眼。
一来,她将绿枝打扮成这个样子,无非就是要吸引安封年的目光,让绿枝自报家门为的是试探。
她尚在孝期,不可能打扮的如此招眼。
如果当时他应下绿枝的请求,她便不会再出现。
二来,她故意将事情弄的复杂,勾起了安封年的兴趣,这个赌局才能定的这么顺利。
杜若将理由说出,绿枝愣愣的点点头,有些一知半解。
“那小姐怎么会知道安封年会许诺小姐?”
“他笃定了我会输,自然不会将什么承诺放在心上。”杜若掀开车帘,外头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安封年此人对她大有用处。
“事情都办妥了?”杜若问道。
“办妥了,按照小姐的吩咐,老爷和夫人已秘密安葬,家中下人都遣散了,府中财务田地也已变卖,分成几个渠道向赌场下注。”
绿枝说这话时,心底在打鼓,她虽然告诉自己杜家一定不会有事,可这两天的情形,让她开始有些动摇了。
临近杜府时,杜若放下车帘,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听说你姐姐快生了,她身边缺人照顾,这几日你先回去吧。”
绿枝手里的银袋子沉甸甸的,她哪里不知道杜若是什么意思,瞬间红了眼,“小姐……”
杜若不等她说话已下了马车,她向车夫点点头,那人会意驾马而去。
马车内,绿枝看着银袋子哭的泣不成声。
袋子里一张纸安安静静的躺着,正是她的卖身契。
对不起,小姐。
小年那日,杜家的判决下来了。
满门立斩。
杜恒远在关外,杜家二老早已身死,要杀的不过是杜若和那满门奴仆。
当刑部侍郎领兵捉拿时,偌大的杜家只有那杜若一人。
杜若神态平静,妆容得体,明显是在等他们。
刑部侍郎稍一思量便知道了杜若的意思,不由叹口气。
——
“杀了她!”
“杀了她!”
沿街叫骂的百姓情绪激动,押着她的囚车缓缓行至午门,冬日的阳光虽然不算刺眼,可盯着,眼中也已呈出白花花一片,视线开始变的模糊不已。
眼角余光看见亭台之上,一道蓝色身影,长身玉立,他神色颇云淡风轻,可微蹙的眉头早已落入杜若眼中。
她朝着安封年轻轻一笑,后者明显一愣,不过片刻也笑出了声。
“你说她会逃过这一劫吗?”
他身旁只有厉青一人。
刑官扔下了行刑牌,刽子手一柄大刀立在身侧。
厉青犹豫了,他看着底下的场景,道,“杜小姐怕是难逃此劫了。”
安封年摸索着手中喝了半盏的玉杯,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好半晌才道,“时辰到了,你输了。”
语气中颇有些失望。
突然寒光一闪,一支箭羽嗖的一声射在了桌案之上。
城门处一人驾马而来,高声呼着,“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刑官看清了来人,瞬间脸色一白,大吼着,“别管他,时辰到了给我杀!一切我担着!”
刽子手咬咬牙,重新立起了大刀。
“小姐!”人群中扑出一道身影,将她挡在身下。
一道寒芒迎面而来,正中眉心,刽子手身躯微晃便倒地没了动静。
“绿枝?”杜若一愣。
这一意外,行马之人已行至午门。
那人金甲红袍,高大威猛气宇不凡,不是杜恒又是谁。
只是他右边脸颊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
他冷眼怒瞪刑官,“路柯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抗旨不成!”
路柯简直头皮发麻,他冲着周围喊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杜家叛臣出现,还不将他拿下!”
“放肆!”杜恒身后的全海匆匆而来,他为了跟上杜恒的速度,马车癫的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全海是烨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无人不识,他瞪了一眼路柯宣读了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民命。”
“梁已灭,杜恒携文熙主归诚勋,前者一切皆是,杜家复前之荣,若无罪释。”
“钦此。”
全海收起圣旨,看着路柯的眼神不慎和善。
“路大人稍后还是随咱家进宫交差吧!”
闻言,路柯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杜恒替杜若解了锁链,杜若紧紧抱着他,忍耐了太久她哭的不能自抑。
多少年了,前世他战死沙场后,细细算来已有七个年头未见。
“阿若。”杜恒轻抚她后背,语气哑上了几分,“我回来了。”
“杜小姐,杜将军求了圣旨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宫中皇上还等奴才带将军入宫回话,奴才先派人送您回府吧。”
全海讪笑着,命人抬上一顶软轿。
“多谢公公。”
杜若看向绿枝,笑道,“还不过来?”
绿枝眼眶一热,颔首道,“是。”
二人上了软轿,杜若下意识看了一眼亭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而刽子手眉心那破碎的玉杯早已被鲜血浸红。
杜恒班师回朝的消息不过一日便已街知巷闻。
烨帝颁旨昭告天下,杜恒灭梁有功,救出了早年为质的文熙公主,现掌兵部。
杜恒放弃了所有尊荣以功勋换取杜项安享太庙,遭群臣反对,烨帝力排众议,追封杜项,以亲王之尊下葬。
此消息一出,京都顿时一片哗然,明眼人都瞧出烨帝这是打算重用杜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