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合欢》二字，杜若依稀记起了一些。

张毅酷爱下棋，当年逢人便比棋艺，以《合欢》成名后，有不少人上门挑战，一次对手落败，他喝高了便将对方贬的一文不值。

那时她也在场，许是年幼轻狂，便主动请缨与他一战。

张毅溃不成军，《合欢》如今也变成了他的耻辱。

看着逐渐清晰明目的棋盘，再瞧着张嫣的神色，她心底明白了几分。

“张小姐这是要为父报仇啊？”

“郡主言重，嫣儿随父也酷爱这棋，棋艺虽说不上多精湛，但也未逢敌手，听闻郡主棋艺惊人，特来讨教。”

张嫣言辞诚恳，说话的空隙，周围已围上了不少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杜若已经骑虎难下了。

杜若弯起了眼眸，笑道，“如你所愿。”

白子依旧为杜若。

张嫣下了一子，直破当年张毅走不出的困局，一子便将局面扭转，二子已旗鼓相当。

众人不由得为杜若捏了把汗。

相反杜若下的颇为从容随意，一连数子都将短处暴露了出来。

张嫣面色微愠，认为杜若对她抱有轻视。

冷言出声，“郡主，此局这么下着也太无趣了，不如立个彩头吧。”

“你想如何？”她看着棋盘连头也没抬。

“你若输了，一年为期你随我回府为奴为婢，事后不得追究分毫！”

“这……不太好吧。”人群中有人开了口，“张小姐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安顺郡主！”

张嫣不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杜若，仿佛胜券在握，“怎么？郡主不敢答应吗？”

杜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若是你输了呢？”

“我便跟随你一年！”

短暂的沉默后，杜若沉声道，“随你吧。”

她再次落下一子，张嫣步步紧逼，棋盘顿时要入了死局。

周围的人都看出来杜若无心下棋，这是摆明了要去为奴为婢啊！

这么想着，众人的脸色突然微妙起来。

杜若喝着清酒，每喝一杯便有人再给她斟上，若不是看着那人满脸堆笑的讨好表情，她真的以为那人要存心灌醉她。

她有些微醺，漫不经心的下着棋。

张嫣的神情从方才的高傲此时已变的有些愁云不展。

她黑子此时看着确实处于上风，可这棋足足下了小半个时辰也未结束，杜若每下一步几乎都是死棋，按理说白子早该全军覆没了，可她偏偏以步步死棋撑到了现在。

张嫣颤颤巍巍的再落下一子，杜若紧跟一子，又是一明显的破绽！

她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自己下的每一步都在杜若的算计之中。

她瞪大眼睛看着杜若，手中棋子怎么也落不下去。

一种莫名的溃败感直击心头，她将子落在了别处，直接断了黑子的活路。

苦笑道，“我输了。”

众人被这一举动给搞蒙了，这黑子明显占的上风啊！

人群中有不少懂棋的人，端详了棋盘半天才搞明白一些门道。

“宴席散后，我便随你回府。”

杜若笑了笑，也不搭话，抬手落下一子，黑子瞬间又有了生机。

二子平。

“既是残局不便破了。”她手撑着脑袋，酒色已有些上头。

张嫣面色一僵，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你们瞎说些什么！”小亭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我撕了你们的嘴！”

杜若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乔敏与几人厮打在了一起，正是方才在戏说乔敏的几位贵女。

青衣贵女被划伤了脸，发髻被扯的七零八碎，衣裙也破了，气的直哭。

另一个脸上也挂了彩，但她身形健壮些，直接将乔敏压在地上，朝着她的脸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好几下，“我呸，你连亲生母亲都能不管不顾的，还有脸在这撒泼，整日跟在一个姨娘身后叫母亲，也不知那梁氏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你不许胡说！”乔敏怒而翻身将她压了下去，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不松手，“你这个贱人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放肆！你们在干些什么！”

婢女通传了文熙，她不过离开一会，便见了这么大一个场面，气的浑身发抖。

“还不将她们给本宫拉开！”

婢女们后知后觉，连忙上前拉人，那贵女被掐的脸色铁青，险些缓不过来。

乔敏还如同一个泼妇般，对她连打带踹，一连四个婢女都差点拉不住她。

容月上前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

乔敏一愣，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还有不远处的文熙公主，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她‘噗通’一声跪到了文熙面前，声泪俱下道，“公主，您可要为臣女做主啊！”

众人满脸黑线，那二人都要被你玩死了，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容月看向通报的婢女。

婢女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不过闺中小姐发生了口角，只是这乔敏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动手打人了。

乔敏不依不饶道，“公主殿下，这二人分明是嫉妒英勇侯府，四处编排不说还敢与我动手，您可一定要重重惩治她们！”

文熙简直要气的背过去，容月在她耳边一阵呢喃。

那二人家室背景虽然与英勇侯府相差不多，但乔敏未来的嫂嫂是杜若，她背后是杜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文熙闻言，忍着一口气，她先前在宴席上不发作，也多少有这个原因，艰难开口道，“你二人既然这般口无遮拦……我公主府也不好留你们，来人，请她们出去！”

婢女拖着那二人出府，一阵阵哭喊声让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文熙做的太过明显，在场之人都能将个中原委摸清些，反之乔敏还以为自己得了文熙公主喜爱，立刻转悲为喜，百般讨好。

杜若的脸色绯红一片，压根没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嫣在她身后，看着她脚下虚浮，本想上前搀着她，却被一旁的绿枝抢了先。

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收回，绿枝对她一笑。

宴席上的气氛被乔敏闹的僵硬到了冰点，好好的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出公主府时，乔敏更仗着自己背后有公主撑腰，看着平时就与自己不交好的世家小姐，一阵冷嘲热讽。

偏生没人敢回嘴，让她颇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