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枯叶堆积了一层又一层,差不多可以没过千屈的脚踝。同往常一样,可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扶着车把,音乐穿过耳机进入他的耳朵,不知不觉哼起旋律。
楼道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给。”齐小瞒跳到眼前,撕下一块面包放在千屈嘴边。
她今天扎的还是马尾,嘴被面包塞成“O”型。
千屈咬住面包,嚼了几下说:“走吧,小胖墩。”
齐小瞒吐出舌头,没有反驳,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又圆了。
自行车压过枯叶,发出“咔嚓”声,冬天快来了,而他俩就这样过完了一个季节。平淡,但一点也不枯燥,或许有那么一些不甘。
齐小瞒的家境有了好转,女人经常带她去市中心逛商场,早餐由剩菜剩饭变成了牛奶面包;衣服样式也多了;脸色红润,没有了枯黄,女人的肌肤也开始滑润起来,有了三十多岁女人该有的容颜。巷子里经常会听到老人说她们就要搬走了。千屈看着她们的变化,听着老人们的闲话,心里有高兴也有忌惮。
齐小瞒问过女人经济怎么这么充裕,女人只是回复“自己升职了,工资高了,还好好照顾你了。”
而齐小瞒也信了。
两人在学校的一角挥手道别,又在学校的一角嬉笑碰面,偶尔会在食堂遇见,但也不会很激动。圈子渐渐拉拢,千屈认识了姜谣和朱天天,齐小瞒也认识了郑伟,赵孟清等篮球爱好者,一个大圈子就这样形成了,看到多的当然也是融在他们脸上的笑容,多融洽,就像一家人。
我们或许会就这样陪着彼此过完高中吧,多年以后,站在天台上的千屈想:“我们要是就这样陪彼此过完一个高中就好了。”
晚风不再那么柔弱,有些凄寒入骨,路灯也是,暖色调却显得那么孤冷。齐小瞒横坐在车后,双手放在千屈的口袋里把他抱着,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初都有些羞涩,而现在成了习以为常,说他们不是情侣,估计都没人相信。
“小胖。”千屈给齐小瞒的外号有许多。
“嗯?”齐小瞒将头伸前好看清千屈的侧脸。
“周六下午,带你去看电影吧。”
这算是约会吗?这算是约会吧。
“好啊!”齐小瞒激动的差点跳下车,车很平稳,没有偏移,没有抖动。
她没有注意到千屈的语气很凝重,他四周的空气也很凝重,她也没注意到千屈的脸抽动了几下,有些话,欲言又止,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面。
不是“喜欢你”,而是“我们就要分开了。”或许分开短短几周,或许一别经年。
终于熬到周六,齐小瞒已经期待了三天,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昨晚她就想好了今天需穿什么,头发该梳成什么样子,她也特意让女人给她化了妆,心里“咯咚,咯咚”有个小孩不停地跳动着,胭脂花香的气味在鼻间游走。
楼道里回荡着轻缓又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齐小瞒也不敢相信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身着粉红色石榴裙的女生,微带着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那么入眼,略泛银的长发如同一只猫趴在肩上,两颊微微透着淡红,桃红,薄薄的双唇就像十一月的残菊,娇嫩欲滴。
来到楼下,齐小瞒悄悄探出头,脸色却有了一些失落,她的目光恰好对上千屈身旁的姜谣,姜谣长大了嘴巴,一脸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帅哥的样子,不对,是美女。
“Oh,My God.”姜谣又捂住了嘴巴,她觉得自己有些吃惊的有些浮夸了。
千屈顺着姜谣惊讶的方向,耳根刹那间微热,还很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齐小瞒低下头像个娇羞的等待被指责的女孩,脚丫在地上摞动,一步一个小脚丫,头发下涨红的脸愈发强烈。
“我的大小姐,你今天要相亲?”姜谣凑过齐小瞒的耳朵低声说,说的时候还不忘看看千屈。
“如果今天没有你,就真的是相亲了。”齐小瞒不满地回复她,她也看了看千屈,她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千屈尴尬地撇过眼光。
“你今天很漂亮。”温度从耳根飞速漫向全脸,快要溢出一般。
“那你脸红个屁哦。”齐小瞒见千屈这般不好意思,心里开始有了自信,并起了坏心思。
忽然跑到千屈目光下,眼睛里充满了看破世俗的不屑。
千屈后退了两步,“真的,很漂亮。”
还是没敢看齐小瞒。
“但,你这样不冷吗?”
“呃?”齐小瞒看了看裙摆下的小腿,确确实实穿的有点少,可是从家门口到现在,身上的血液一直都在沸腾,她几乎能感觉的到每一只血管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她“今天一定要表白!”
齐小瞒抬起头,而下一秒她使劲跺着脚,双手飞速地摩擦着胳膊,上下牙互相打架,如果不是眼睛里竟然透露出一种渴望与急切的需求,她的演技就堪称一绝了。一旁的姜谣无语也无奈地看着齐小瞒表演。
“好冷,好冷,千屈哥哥,我好冷。”声音也是奶里奶气的。
千屈和姜谣忍不住笑出了声。
“尊敬的齐小瞒女士,恭喜你赢得本次最假女演员奖,请上台领奖。”千屈有模有样地鞠躬。
“好的,小屈子,还不快扶着娘娘的手?”齐小瞒很配合地出演后宫剧。
一旁的姜谣一脸黑线,神情复杂地推开他们。
“玩上瘾了呐,不知道狗粮很贵的啊?袁隆平可还没有杂交狗粮哈!”姜谣学着宋小宝的兰花指,眼皮上挑着扭动着头说。
千岁和齐小瞒看看彼此,也比起兰花指并齐齐指向姜谣“朕独爱你一人~~”
“滚!!”
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也是在市中心。出租车行驶在高速上,千屈坐在副驾驶位上,看向窗外,和司机有搭没搭地聊着,齐小瞒和姜谣坐在后排讨论着女生的那些事。
到达目的地起码得四十分钟,千屈知道,这漫长还算充实的四十分钟,有多少个这样的四十分钟。千屈看着后视镜里的齐小瞒,她今天真的很漂亮,就是要嫁出去一样,也是要给亲爱的人送行。
一路上,千屈和齐小瞒的视线好几次都要对上,都没有在对视的那刹那移开目光,“一刹那”也成了“一股”,两人相视而笑,像故里重逢,像挥手告别。千屈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的离开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九岁,好像是十二岁,好像是初春,好像是清晨,反正和那个人再也没有重逢了。
打表器发出“吱吱”声,像个上了岁数的老爷爷,吐出一张长长的账单。两个女生很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齐小瞒也有点后悔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了,太不自然且约束。倒有一点还不赖——更多的目光投向她。
“哇,大小姐,你有没有一种被世俗眼光围绕,很焦点的感觉?”
“去去去……”齐小瞒推着姜谣站到千屈旁边。
千屈仰望着这栋楼,竟有些不习惯,因为他过多的都是俯视,听说站在这个电影院的顶楼可以看到这座城市与另一个城市的河流分界线,千屈蛮想去的。
门外行人来来往往,有牵着手的情侣有坐在爸爸肩上的孩子,有扶着彼此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有学着千屈仰望高楼的齐小瞒和姜谣。
“那上面有东西吗?”姜谣用手拍了拍齐小瞒的胳膊问。
齐小瞒看了看姜谣又抬起头看了看,至于是啥,她也不知道“诶,那上面是有东西的吗?”齐小瞒用手指捅了捅千屈。
千屈低下头看着这两个呆瓜“什么都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哦~”齐小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姜谣说“看到没?那上面。”
顺势随便值了个方向“那上面窗户有个人,看到没?他再拍我们,好像~”
姜谣将脑袋贴在齐小瞒手臂上,闭上一只眼睛,偏移着身体“哪呢?哪有人呢?”
见姜谣上了沟,齐小瞒偷着乐,“姐们,你慢慢看。”齐小瞒又推着千屈“走走走,看电影喽~”
“啊?不是有个人么?哪有?”姜谣边跟上他们,边用手遮住太阳的光线,还看着那个方向“爱笑记得开滤镜啊,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