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瞒，你演出那天，我们（指本校的学生）可以去看吗？”姜谣捧着八宝粥哆嗦地问。

“不知道诶，好像可以去，怎么你想砸我场子？”齐小瞒举起一支筷子也是哆嗦地捣鼓着八宝粥。

“当然不会了，那天就算不让去，我也请假，去给你加油打气，哈哈哈。”姜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脸得意。

粥的热死扑在脸上，这个初冬总会有些东西让我们感到温暖，像一杯热水，一床被子，像无论我深处何处都有你，牵挂着我的你。

“呦，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哈，让姜大小姐为我齐装上阵。”

“小瞒。”姜谣的语气有些改变。

齐小瞒看向她，心里莫名一阵疼痛。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姜谣就一直心事重重，她也没敢问她怎么了，这一路上她也没敢看向姜谣，两人话也不多，但只要姜谣说话，自己就会很迎合得接上一句，可是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自在。

而刚刚姜谣喊自己的时候，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她很难过。

“嗯？”齐小瞒应了一声。

“小瞒，我觉得，你进步太快了，快到突然有一天，你就这样跑在了我前面，猝不及防的那种。”姜谣捧着那碗剩下一半的八宝粥放在跟前。

齐小瞒很认真地听姜谣说完这些话，想制止她接着说下去，因为她认为姜谣想多了，但她还是想听姜谣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姜谣就会更好受些。

“我记得，以前你都是窝在我身边的，那个时候我非常开心，开心自己有能力照顾一个人，说实话，我有些羡慕你了。”姜谣低着头，头发将整个脸都遮住了，只是能听到声音的哽咽和那着实让人心疼的语气。

“为什么你喜欢一个人之后，变化会这么大，和你比起来我有些自卑，你走得这么快，而我好像一直都只是停留在原地，你再成长，再变得成熟，而我好像一直保持着天真。”

齐小瞒想着以前照顾自己的姜谣原来也会这么脆弱，她的内心也是有些别样的天空，在那片天空下她真的很幸福，什么都不缺，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样东西忽然丢了，她就会像失去了所有一样，难过，自责，自卑。

原来我们都不是什么能人，都是有着相似伤痕的一群人。

姜谣擦干了眼泪，仍是低着头。

齐小瞒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也有一股热流淌下，掉进粥里，化作它的一部分。

“姜谣……”

齐小瞒刚想说些什么，姜谣就站了起来。

“对不起，对你说了这些。”话音刚落，还没等齐小瞒说上一句，就转身走出了门。

齐小瞒看着桌上的两碗粥，已经没有了温度。

总在忽冷忽热间游走，总在时而开心到没心没肺和失落到撕心裂肺间游走。原来自己和她已经相差了这么远，而自己却一直都没有发觉。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错觉，好像不是别人忘记了我，而是我忘记了别人，自己走的太快，看着她们离自己渐行渐远，是自己感受不到她们的痛苦。

头顶上惨淡的天空没有云，只有煞白的一片，连太阳都被蒙上一层看不见的纱布。

齐小瞒站在班门口，她给姜谣写了一封信，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上面。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朱天天好几次都让她进班里等姜谣，她还是望向楼下的中楼梯，希望能看到她。

当铃声依旧响起，那个座位依然是空的，齐小瞒又看了一眼楼下，已经没有人往这栋楼来了，她只好在老师还没来班前将信放在了姜谣的抽屉。

最近的齐小瞒总是不在状态，早退和迟到接二连三，底下的留言也是越来越离谱，有说她有男朋友了，说她不把训练当成事，说她得病了……齐小瞒根本没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训练上，快乐与悲伤总在交错，上一秒明明还再笑，下一秒就成了沮丧，整个人就像个小丑。

训练结束之后，齐小瞒终于主动找了一次顾思风，她让顾思风随便带她去个地方，哪里都行，只要有人就行。顾思风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随便提出要不去他家？让他更惊讶的是齐小瞒也没有拒绝。

齐小瞒第一次进顾思风家时，推开门只有一股清新扑面而来，顾媛媛对齐小瞒也很热情，毕竟顾思风从来都没有带过同学来过自己家。

齐小瞒坐在沙发上，她第一次感觉到沙发这么柔软，没有感觉到一点冰凉感。

齐小瞒和顾媛媛相对坐着，顾思风端过一杯茶，顾媛媛立马抢了过来，笑嘻嘻地递给齐小瞒。

“喝点水，路上冻坏了吧？”转头又对顾思风说：“去洗点水果，再把你藏的零食拿过来。”

顾思风一脸鄙视得看着顾媛媛。

“这明明是我带同学回家，怎么好像成你带的了？”

“让你去，你就去的啦。”顾媛媛摆摆手。

刚刚顾思风眼角的余光有看到齐小瞒再笑，他瘪了瘪嘴走向了厨房。

“我叫齐小瞒，和顾思风一个院的。”齐小瞒还是先介绍了一下自己。

“奥奥，顾媛媛，应该最多比你大五岁。”顾媛媛伸出左手，竖起五只手指。

齐小瞒能看到顾媛媛指缝之间的皱纹和因劳动过多才会有微型变形的手指。看样子顾思风现在拥有的条件也是有人努力，负重前行为他准备的。

“我家思风在学校没有调皮捣乱吧？”顾媛媛端正着身子，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长这么大她也还是第一次和顾思风的同学说上话，该说些什么，该聊些什么，她也没有经验。

“没有没有，他很努力的。”齐小瞒从顾媛媛的话里能听出这个姐姐是多么疼爱顾思风，“我家”和“思风”这本出自父母口中的话，从顾媛媛的口中说出竟有那么的温馨和关爱。

“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齐小瞒故意撇开学习上的话题。

“姐姐？不敢当，不敢当。”顾媛媛起身坐到齐小瞒旁边，凑近齐小瞒的脸庞。

“别看我年轻，我早就不能用姐姐来称呼了。”

她也是故意撇开回答工作上的话题。

声音再压低，顾媛媛将手放在嘴前，提示齐小瞒不要说话，又看了看厨房。

手指顺过头发，本如黑色琉璃一般的发丝渐渐露出一盘白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齐小瞒瞪大了眼睛，她被眼前的一幕感到一阵恐惧，头皮发麻——那是假发，顾媛媛戴的是假发！现在的她，白发中是有几缕黑发，这哪里是二十多岁的人！齐小瞒想伸手摸摸顾媛媛的白发，但还是忍住了。

顾媛媛也并没有对齐小瞒的眼神感到另类，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笑的感觉。手指插入那盘白发，再熟练不过的手法，再次戴上假发。

顾媛媛又压低了声音，几乎只能依靠唇型来判断她说的是啥。齐小瞒能看的明白，也能听的明白，她说着的是

“千万不要告诉他。”

她是有多害怕顾思风知道？从一开始就一直不断地压低声音，不断地强调不能让他知道。

顾思风恰好走出了厨房。

“你俩聊啥呢？半天听不到声音。”顾思风嘴里嚼着一颗葡萄“嗯~这葡萄甜，你俩尝尝。”

……

……

那些我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憋在肚子里，腐烂了肠道。明明不想任何人知道，却还是会告诉其他人，因为我们以为这样就会有人同自己共同承担这份秘密了。

……

“你没有在我姐面前说我坏话吧？”

顾思风和齐小瞒行走在齐小瞒回家的路上，初冬夜里的路灯没有那么暖，齐小瞒踢着步子回答：

“当然没有，想不到你还会藏零食。”

那盘白发还是在齐小瞒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顾媛媛说那些话时的神情。

“简直说的。”

“顾思风，你给我唱首歌吧，随便什么都行。”

“啊？”顾思风疑问地看着齐小瞒。

齐小瞒却是没有再说话。

“好吧，那我随便来一首吧，不好听的话你就及时打断我。”

他知道这个姑娘的心情又不好了。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顾思风唱了一首《偏爱》，两人就这样走着，齐小瞒没有打断他，所以顾思风就一直唱着歌，偶尔会重复一两首。

熟悉的角落，熟悉的巷口，小巷的那盏灯几乎快要熄灭。

“我嫉妒你的爱气势如虹，像个人气高居不下的天后，你爱的……”他还在唱。

“我到了，你回去吧。”

顾思风被突来的一句话打断，看看四周，原来已经到齐小瞒楼下了。

“奥奥，那你上去吧。”顾思风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唱的太入神了。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齐小瞒落下一句话就走进了漆黑的楼道。

顾思风放下了手，想着“哎，还真是不留情啊，说话让人听的那么不自在，关心的话麻烦换个语气啊。”

他站在原地看着楼上，呼出的气化作一团白雾，一直到那盏灯亮起他才离开。

齐小瞒坐在书桌前，看向窗外又随手拿出一支笔在书的空白处写上

“你又何尝不是在我冷酷热情间游走，我又何尝不是个天后。”

犹豫了一会，她又在句尾填了一个字——顾。

初冬的夜晚格外安静，如果把春天的夜晚比作熟睡的小孩，那这个冬天更像是死去老人的冰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