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之后，齐小瞒对顾思风不再是冷漠和爱搭不理。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清晨路边草坪上的霜也越来越重。

齐小瞒也去找过姜谣，得到的消息是：姜谣请了一周的假。姜谣的座位空无一物，那封信也被带走了。齐小瞒想或许当面和姜谣说清楚会更好，她本打算让顾思风和她一起去姜谣家，后来想想又算了，还是她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齐小瞒并不经常去姜谣家，开学的这两个多月里，她没有去过一次姜谣家。在路上的时候，那些奇怪的负罪感又接踵而来，她知道自己有多不把姜谣放在心上，也明白自己在姜谣心中又是有多重要。

下了车，走过一个上坡就是姜谣家。

明明有一大堆的话想对姜谣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见面时第一句要说什么。

“嘿？我来了？”这么随便，这么轻浮？

“那个我有话对你说。”这样说下去估计别人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

……

徘徊不前，或许只需见一面就好，也不用非要说些什么。

齐小瞒就是这么容易说服自己，心里的摆钟不停晃着。

那扇门出现在自己眼前，紧闭着。齐小瞒的心悬停在半空，姜谣的家是一个植物园，专门卖一些种子和花卉，怎么可能会关着门，而且门外也是一点花都没有。

一个念头闪过，她以为自己要永远和姜谣告别了。哆哆嗦嗦地走向前，望望四周，她想找个人问一下这里的人去哪了。

“妈，我过两天再去学校。”

齐小瞒被这个声音拉回神，她知道这是姜谣的声音，拍了拍脑瓜。

“自己都没有敲门，就想多了。”

可她还是没有敲门，她偷听着里面的人对话，最让齐小瞒放下心的一句话就是：

“过两天就是小瞒表演的日子了，我那天下午自己去学校。”

“她会来。”齐小瞒想着，她说过的话依然算数，而且现在这样看来，如果敲门进去就会显得尴尬，所以，她可以选择演出结束后再向姜谣解释。

齐小瞒转身离开这里，而在屋里的姜谣却无意间从窗户里看到了齐小瞒的背影。

表演的前一天，艺术院所有的学生都再为第二天做准备，本校的学生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表示羡慕，也有不少胆大的学生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荡漾，混在搬运装饰品的学生里进入了艺术院。

齐小瞒和顾思风也再做最后的排练，虽说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表演，但想想明天来的是个大人物，怎么样也都会有些紧张和胆怯。而且谁都明白，明天演出结束，或许一个人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在这一点上，顾思风和齐小瞒就是名副其实的竞争对手。

窗外已近黄昏，这是这个冬季的第一个黄昏，让人感受到的是冬阳里的余霞和石榴裙下的天堂。

“明天加油。”

“嗯嗯，加油。”

顾思风和齐小瞒在岔路口分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齐小瞒回到家时，女人正在做菜，说是给齐小瞒办一个“出行宴”。这倒让齐小瞒产生了疑惑，自己没有告诉过女人自己接下来会有表演，但从女人说的话可以看出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仍然没有过问，或许是老师告诉的呢？

晚饭期间，两人在一块又说了许多，而真正让齐小瞒担心的则是明天姜谣会不会过来。

这一晚，齐小瞒睡得也算踏实。

推开橱窗，外面雾气很重，看来今天天气不会太好，凭借巷子里微弱的灯光，齐小瞒看到雾影里有人站在那儿，按体型来看，大概是顾思风，齐小瞒关上了窗户，好好收拾了一番，来到楼下。

顾思风的手机拿着两杯粥。

“呦，想用一杯粥收买我啊？！”

虽说早有准备，顾思风还是被身后袭来的齐小瞒抢走了一杯粥。

“是的啊，你这么喝，不怕我给你放药啊？”

“咦，记住你这句话了，今天我要是失误了，就算你头上，到时候你可别赖账啊。”

……

雾影里，两人有说有笑，并排走着。

大厅里的人群接二连三，喧嚣声将整个大厅充实的严严密密，老师都在艺术院门口随时准备迎接那位教授，还被人吐槽“搞得像是迎接****一样，这么大排面？”

齐小瞒看着入口，不是期盼着那位教授，而是再等姜谣，可人群太密，很难从里面看清每一个人的面孔。

第一个上场的是顾思风的小组，表演的是“十二人口语”说起口语，许多人会认为其涉及艺术范围太过于狭小，其实不是，口语不单单是语言表达，其中包括绕口令、双簧、相声、单双、一人译二人等等众多小艺术。而齐小瞒的小组是自导自演的一部话剧，其主人公是一个留守儿童。

顾思风正在后台化妆，齐小瞒可以在台下看第一场的表演，至少可以看一半。她自己对顾思风的表演还是略带一些兴趣，其中最大的兴趣就是如果顾思风在表演的时候出丑了，她就可以在他面前使劲嘲讽。

大厅很快坐满了人，还有一些人是站在过道旁的，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没有座位票的本校学生，纪律委员也没有赶他们走，正好可以让本校的学生看看艺术院也不是吃素的，正正他们的风气。

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惊讶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入口，几个老师恭敬地欢迎着身后的教授，看样貌，有些上了年纪，齐小瞒看着这位教授，想想如果明天她就会成为他的学生，心里还是泛起点点激动。

让她失望的是，那个身影没有出现。

主持人已经开始讲话，一样的老套路“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郭教授，各位老师，领导的到来。”齐刷刷的掌声很配合的沸腾。

讲话结束就是顾思风登场，顾思风结束后就该自己了。或许这仅有的两场表演不过是短短一个小时，甚至更短；或许所有的期盼都会如约而至；更或许一个都不会出现。

想到这时，齐小瞒的心里某处神经又开始挠动。

顾思风开始登场，齐小瞒的双手是在掌声热波下不自觉地合上，分开，合上，分开。心里感慨道想不到顾思风化个妆之后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嘛。顾思风看到了场下的齐小瞒，冲她笑了一下之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本打算只随便看一会的齐小瞒在场下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场表演，如果不是需要去后台化妆，她一定会把顾思风的表演看完。

这是她第二次化妆，第一次为爱情第二次为未来。

在后台，她依然能听见顾思风说口语的声音，流利又温柔好听。刚刚在场下的时候，下面的掌声接连不断，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了压力，她知道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教授的一个念头，在没上台之前，她还想着顾思风没准会让一让她，故意在表演时出些瑕疵，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毫不留情也毫不保留地拿出了自己的实力。

齐小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妆，自己离自己很近，身后的一切却看起来好远，好远。

这一次的掌声很重很长久，甚至有尖叫声划破耳垂。顾思风的表演结束了，齐小瞒知道该自己登场了，检查了一遍妆容和道具，OK，镜子里的自己为她加了个油。

场下掌声响起，声音不比之前弱，很显然，大家对节目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同时，齐小瞒也等到了她的期盼，姜谣在她上台的一分钟后走进了大厅，重要的是，她还给齐小瞒打了个加油的手势。

看齐小瞒表演的还有顾思风，他就站在后台门口，妆还没有缷，衣服没来得及换，他没敢直接去场下看她表演，因为他怕她看到他时会紧张。

就好像，如果是为见你，我情愿肩披散发，裸脚奔向你。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场下的某一处，有另一个人正用另一双瞳孔看着她。

齐小瞒深呼吸，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她开始表演，开始切换角色，这一次，她想向所有人证明“齐小瞒，她会不断地超越自己。”所以她一个人承担了话剧里的一个家庭的角色，她的小组一起上演一场家庭团圆剧，主人公留守儿童每天都生活在人群中，但心里的那一部分是其他人其他东西都无法代替的一份，留守儿童每天都写信给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收信地址写哪里，他只知道把信放在一个邮箱里，然后会有人把那封信拿走，他以为那样信就会被父母看到，其实拿走信的是他的邻居，回信的也是他的邻居，日复一日，邻居实在忍受不了孩子对父母的思念了，这位邻居开始再写信之余帮助孩子找他的父母，又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他找到了他的父母，再三请求下，孩子的父母回家了，孩子在那一刻没有流泪，他已经坚强到不会再流泪。

灯光频闪烁着，场下没有掌声，有的是有人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顾思风也露出了一种难过和幸福的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齐小瞒会赢得这次的机会，可偏偏结局出人意料。

厅外有着肆及待发的雷声。齐小瞒在转身准备离场的那一秒钟，也就是回头的那一秒钟，闪光灯很配和她的闪过场下一角，可就在那一角，她看见了那张面孔，那张略黑，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面孔，那一秒钟，她感到很漫长的一秒钟。她看着那个身躯慢慢离开那个角落，走向出口。内心纠结，刺痛，她忘记了一切，忽视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这是表演，在那个身躯打开门，闪电带着光照亮了他的背景，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齐小瞒知道了，自己应该选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