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起了小雪，安详地落在被人们踩坏了的道路上，落下、融化、再落下、再融化，有了简白。

鸟儿挣扎在邻家的窗前，依靠着里面透出来的一点温暖企图熬过这个冬天，它们使劲拍打着翅膀，好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它们是落群的孤独，是即将化作冰雪里的尘埃。

姜谣和齐小瞒抱在一起，准确得说是齐小瞒卧在姜谣怀里，小声呼吸着。

千屈站在那个阳台，手中的热水已经融化了几多雪花。他想唤那几只鸟儿过来这儿，但没有用，在寒冷恐惧前，那几只鸟儿已经迷失了所有方向。

千屈没有关上窗户，灯也没关，转过头，坐在卧室的书桌旁，看着那个盒子，他没有打开它，所有的卡片与信封都在里面，就让它们这样在里面吧，不去打扰。

……

雪在夜里的某个时刻停了，道路被披上一层薄薄的纱，雪没过一只鸟的半身，另几只鸟活了下来，“叽叽喳喳”的低叫，不知是对死去同伴的呼唤，还是对自己幸存下来的“庆祝”。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顾思风坐在窗上，他已经这样坐着很久了，有多久？从雪落到停止，就这样看着窗外，想什么了呢？能想什么呢？想想又想打自己，还不是扇两耳光就能解气的。

顾思风没好意思将这些事告诉顾媛媛：一，没脸。二，没胆。三，一个男生总找女生诉苦是个什么鬼，更何况自己已经这么大了。

他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还有三个小时就需要去学校了，昨天放学之前他就决定今天不去找齐小瞒，既然不去找了，那还有必要去学校吗？

顾思风清楚自己和千屈争齐小瞒就像是草原上的两个贪婪的野兽争夺一口肉，奇怪的是别人是猛兽，自己却是……土拨鼠？？？而且这口肉还自己蹦跶蹦跶地自己跳到猛兽面前。

明明知道没结果还去争，争什么呢？争一身疲倦，遍体鳞伤还是人情绝对，天各一方。说白了，就是争自己原本以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一个小孩在路边捡到一只脏兮兮的宠物狗，然后抱回家，给它洗澡，修毛，对它照料有加，还取了新名字，起初它还有些害怕这个小孩，不敢接近他，后来久了，小狗愿意接受这个小孩也接受了这个名字，小孩开心的把零用钱全拿来给它买狗粮。

小孩越来越喜欢这只狗，还为它贴了寻主启事，终于有一天，小狗的主人来领小狗，小孩坐在地上哭哑了声音，他看着那个人手上的宠物证，看着小狗慢慢走向那个人脚下，使劲摇着尾巴讨那个人的欢心，哭的更大声了，它都没有转头看看小孩。

可是能怎么办呢？

那本来就不属于你自己啊！！

顾思风闭上眼睛，埋过头，总得让自己休息一会吧，总得让眼泪放松放松吧。

齐小瞒站在前排，又看了一眼周边的同学，仍然没有看到顾思风。

老师正在上面宣布着“元旦节目表演。”和之前一样，一个月的排练时间，有不少同学哭着叫累“这么冷的天，手脚都放不开怎么训练，咱们的训练课也少了好几节。”

“学艺术，这么点苦都不受？谈啥成就？！”老师一开口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她有些生气不满了。

“至于谁带领你们训练。”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狠狠地瞪着齐小瞒，齐小瞒知道老师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由顾思风和齐小瞒承担。”

“啊！还让他们领头？……”

“这次别又中途跑了哦。”

“他俩行么，老师你脑袋没坏吧？”

………

意料之中的议论。

老师没有说话，只是大声吼着：“齐小瞒，你听到没？”

她的“你”用的语气极重，很显然是再给齐小瞒警告和机会。

靠这次的机会让那些人重新认识自己。

“知……知道了。”

场面瞬间安静，都知道已经没有再议论的必要了，再怎么不满，也得遵守老师的安排。

“顾思风呢？”老师东扫西扫，嘴里还念叨着“呦，这不点名还真不知道有人逃课了诶。”

逃课？齐小瞒心里一惊，他没有请假啊，顾思风没有请假，他是直接没有来。

在老师的解散命令下，齐小瞒还站在原地。

“老…老师…”她举起了右手，有几个同学看向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齐小瞒。”脸上的乌云还没有散。

“老师，那个，顾思风今天不舒服，他让我给您说一下，他姐不在家，早上他来我家楼下给我说的，我一时忘给您说了，对不起。”

齐小瞒不擅长撒谎，撒谎的时候头都是低的再低。

脸是红着的，甚至整个身体都再发抖，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能感觉到老师现在的目光有多冷。

“请假还让别人请，不会自己请？”老师对着门外说，就算是说给顾思风听。

齐小瞒不作声。

“好了，知道了，你去指导她们吧，好好安排一个节目。”丢下一句话，摔门而出。

齐小瞒这才敢抬起头，抬起头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那眼神都是嘲笑。

“我怕是昨晚两人都累了吧，嘻嘻嘻。”

这笑声真恶心。

齐小瞒没有搭理，坐回座位，自己一个人想着新剧本，不只是想剧本还在想：如果顾思风明天还是不来的话，就去他家看看吧。

可是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不就等于又给了他希望，何不如假装不在意，一伤伤到底，让他彻彻底底明白我对他不值得，让他明白应该放弃我，这样或许他就都能放下了呢？

姜谣，不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办，而是，这样的办法，真的是太狠了。

你舍不得我去当这样的坏人，对吧，姜谣。

不得不说，齐小瞒编剧的天分，只用了一节半的时间就完成了剧本，剧本的背景很熟悉，她是以发生在自己自己身712米的事为背景的，当然也改了许多，因为不能让别人看出一些什么。

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大家一起训练。活动活动筋骨，所有人都得到了放松，这下，没有抱怨声，她们都是一群追赶梦想的孩子，走着别人以为不可能有出路的道路——艺考，只有她们自己心中装着那一份信仰，尽管这条道路人迹罕见，尽管一路上有些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失败和嘲笑，她们都会仰起头，让那双泪水倒流进眼眶，用结果告诉那些人：

我们或许会失败无数次，但至少我们也无数次地站了起来，至少有那么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

中午，齐小瞒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吃着千屈送来的饭，教室里总会有一些眼光看向这里，饭菜在齐小瞒口中来回搅动，却散发不出该有的味道。

有同学看到齐小瞒接过千屈带来的饭，看客风格如出一辙，齐小瞒又成了那些人的议论对象。

齐小瞒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习惯了成为她们取乐的对象，她还能够回忆起，在某个校园，几个小孩手拉着手围着一个小女孩，嘴里念着唱着：“没有爸爸的孩子真可怜。”

任由那个女孩怎么反抗，声音都不会消失，它已经烙刻在了她的记忆里。后来那个小女孩一气之下用石头砸中了其中一个男孩的头，可当女人来到学校时，却是她不停地向那个男孩的爸爸妈妈道歉，问小女孩为什么打他，小女孩只是站在一旁狠狠地瞪着那个男孩没有说话，男孩被这个眼光吓得躲在爸爸身后。

不是她不敢说而是她不想，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爸爸。

看到女人被骂还要低声哈气的样子，就是从这个时候，齐小瞒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给女人惹麻烦。

后来还是无济于事，全班的人都知道她，齐小瞒，没有爸爸。

合上饭盒，虽说尝不出来味道，还是吃的一粒不剩。

老师看了她的剧本，指点着修改了几处，顺利通过了审核，过审时，老师的万神有了一些改变，是对齐小瞒的改变，能看出她对齐小瞒还是抱有希望的，这希望是一直都存在的。

“嗯，继续努力，好好表现。”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让齐小瞒露出了笑脸，走出办公室的后一刻，齐小瞒感觉到全身轻松了许多，像是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她今天中午听到了一路幸福感爆棚的话，有那么一些意外，但至少有了很久没有过的干劲了。

午间的阳光照在她的后背，她幸福地绕着操场慢跑着，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她像极了脱笼的小鸟。

等到下午放学铃声在耳边回响，天边已有些暗淡，齐小瞒抬起左脚，用右脚踩在左脚刚踩出的脚印，她继续保持着快乐，后脚踩着前脚，一个人自娱自乐。

光线慢慢暗到看不清，她也刚好走到巷子，仰起头，刚刚好，看到了站在灯光下的千屈，他也正看着她，齐小瞒抬起左手，摆了个大大的弧度，眼睛眯上一条缝，告诉他，我回来啦。

千屈笑着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齐小瞒又“哒哒哒”回到自己家，打开窗户，和他的距离很近了，不觉间，离他们很近的一个地方燃起了烟花，璀璨的图案映入两人眼帘，这一切好像都是为他们安排的。

“你说，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吧？千屈。”

“嗯，会的，我说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