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方逐带着明夏从剑上下来,七拐八拐的绕了一圈小巷子找了个饭馆坐下,店小二熟门熟路的上来添茶水还时不时的和寒暄两句。这个小饭馆明夏很熟,傅云深是这儿的常客,总夸这家的菜地道又干净比街边小吃好多了。
明夏问道,“二哥怎么知道这家馆子?”
“昨日和傅伯伯见了一面,他说的。”,方逐倒是直接。
明夏脑中噌的一声想起师父和润之进宫前的那一句“玩得尽兴”原来是这个意思。
狡诈啊!明夏心中高喊。
“二哥是一个人来的吗?来了多久了?是来办事的吗?要在南边待多久?”,明夏一股脑的把自己脑中的问题都问了一遍,问完才觉得有些唐突。
方逐布菜的动作不停,一一回答道,“延川也来了但有些水土不服就让他待在客栈了,今早刚到建康,长安的事情忙完了出来走一走,应是久留。”
长安的事情忙完了?明夏有些想不明白,方迟信里说方逐因有军功被封了将军,这将军一职可有那么闲?
“不是说拜了将军位吗?这官职在身事情哪里还忙的完?”,明夏不信觉得方逐在诓她。
方逐轻笑,“北边该打的仗都打完了,还拜这个大将军做什么?”
明夏转念一想,也是,方逐就是个不爱做官的性子。
又问,“二哥来建康可有看名剑大会,觉得如何?”,明夏这是试探,方逐今日才到建康若是看了怕也就看见自己输了的那场比试,前头赢了的没看着偏偏赶上输了的这场,什么运气!
“阿熹进步很大,那人要是只比剑术远不如你”,方逐说的很认真,“刚刚在那摊子上还没吃饱就被我拐出来比试,现在都饿了吧,多吃些。”,方逐给明夏夹菜,夹得还都是她爱吃的。
明夏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方逐就是傅云深派来不让她吃路边摊的。
这五年未见,方逐整个人的气质不似当年那般满是棱角清冷端严,反倒显出了一股子儒雅的气息,整个人都温厚了起来。
明夏心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吧。
从小饭馆里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西垂,夜色深厚。
方逐:“我先送你回去。”
明夏点了点头,想着师父和润之也应该出宫了,“二哥在何处落脚?过几日等建康这边事情了了,和我们一起回临安吧。”
此话正中方逐下怀,“建康城里眼线太多,明日我就回临安,等你。”
建康城里众多势力盘旋,确实复杂是个复杂的地方。
“名剑大会后各家子弟便可出师门前去游历了,二哥一起?”,明夏想到这儿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好。”
回答越简单就越真心。
两人从长干里一路穿过秦淮河,建康城里热闹非常,不论是白天黑夜都是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春夕苑位于乌衣巷,周围大多都是些豪门巨族的府邸。
方逐在街口停下脚步,他的身后是喧嚣非凡的夜市身前是铺着青石板守卫森严的乌衣巷大街。
他停下脚步,“我就送到这儿,看你进大门。”
明夏心中了然。
“咱们临安见。”
“好。”
收到了回应明夏抬腿朝着春夕苑走去,却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回头又在原地停了两秒竟抬腿转身朝着方逐跑来,踮起脚尖双臂一张勾住了方逐的脖子。
“这五年我很想你。”,明夏趴在方逐的耳边轻轻说道。
明夏本来就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再有叶舒这个整日把情爱套路挂在嘴边的人的渲染下,她看得懂何为风月。
方逐被明夏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住了,心想五年不见小丫头比当年更主动了,心中甚是欣慰。还来不及动作明夏就已匆匆放手,逃也似的跑了回去。
明夏头也不敢回,直至跑到春夕苑的大门口,才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影,正是傅云深和沈琂。
傅云深还笑着朝明夏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明夏回头一瞧方逐还站在那儿,再抬头看傅云深再回头时街角处已经无人。
“女大不中留啊”,傅云深佯装着叹了口气。
明夏的眼前若是有镜子她就该看见自己的脸都快红的和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一般了。
“师父知道,润之也知道,怎都不告诉我!”,明夏为了找回点场子反问。
沈琂装着狡黠显得一脸无辜,“我本是想等比完剑再告诉师姐的,可是师姐在庆宴时一个人偷偷的溜去找清净把我扔在一边,各大仙门的媒婆揪着给我说亲,师姐也太不厚道了。”
“咳咳”,明夏尴尬的咳了两声,自己庆宴时溜走确实有些不厚道,此时是又气又羞,“不管你们了,我睡觉去了。”
明夏嘴上说着要睡觉,当然这觉是睡不下去的,一晚上明夏只顾着翻来覆去的抱着被子打滚,第二日醒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名剑大会上叶家也算是出了风头,应酬往来自然是少不了的,傅云深带着叶家众人又逗留了五日才回到了临安。
可明夏从建康回来之后几乎是整天泡在藏书楼里不见踪影,也就是回来的第二日带着方逐方迟在西湖边上逛了一圈。
这夜方逐方迟和沈琂正坐在依山小筑的院子里乘凉。
“润之你说这夏姐姐整日把自己关在藏书楼做什么呢?前几日说是在制香可这‘玉烟茶’都做好了还整日往哪儿跑。”,方迟摇着手中的蒲扇懒洋洋地说,他刚来南朝那几日水土不服养了几日倒好多了。
沈琂摇了摇头,“不知,快回临安的时候就怪怪的,这几天连饭都不怎么用,匆匆扒几口就算对付了。”,
方迟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南边的糕点就是精致”,他嚼了两口咽下,“咱们把这糕点装了食盒给夏姐姐送去,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
坐在一旁的方逐先一步拿起食盒淡淡开口,“我去送”,说完起身向藏书楼走去。
方迟先是一愣,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二哥去送好,我和润之在这儿吹吹风。”
藏书楼也在晴昼里东边离依山小筑不远,一般的弟子门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所以此地不仅清净甚至说的上是冷清。
明夏头脑昏昏沉沉的从案桌上撑起身子,脑袋枕着的右手有些发麻,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抬眼看了看滴漏已是亥时三刻。“玉烟茶”的做法她看一遍就记住了,案桌上摆着的那本香谱,是用来垫着睡觉的。
还在建康时明夏趁着师父和师弟外出应酬之际偷偷去了一趟庐江,琉琼花数量少又难找但是明夏做足了功课故而没费多少力气就摘了满满一袋子,准备回建康时天都快黑了。
庐江地界最近不太平,半月前闹地动死了不少人,县外野坟坡裂了一个大口子,一到晚上阴风戚戚鬼哭狼嚎的,百姓都说地动震醒了冤魂鬼王庐江要不得安生了。
明夏抱着庐江予我琉琼花,我替庐江除恶鬼的念头特意去那野坟坡转了一圈,发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是风声灌到了地上的那个大口子里发出来的。
恶鬼没见着,倒是发现了一缕幽魂。
普通鬼魂都是阴气逐渐衰弱才变得残缺不完整,而这缕幽魂确实被利器活活切开的,这可比用利器切割活人的肉体更加痛苦。
明夏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生前是得罪了哪位狠人死后才受了这么大的罪啊。
那缕幽魂在明夏的手心里蹦来跳去,都说完整的魂魄代表了一个完整的人,继承了此人生前的脾气经历喜好,既然这缕幽魂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模样那么承载着的也是些开心的事情吧。
明夏凝神将自己的意识融入那缕幽魂之中,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野坟坡那副衰败荒芜的景象而像是在一个气派的建筑前。
为什么说是‘像是’,因为明夏还是看不清通灵之后的场景,眼前只有模糊的景象。加上这缕幽魂实在是脆弱所以能感知的东西少之又少。
明夏在幽魂的记忆里东张西望,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自己走来,或者说是向这幽魂走来。
幽魂喜悦的开口喊着那个走来的身影,“月臣!”
明夏犹如被天雷击中般,匆匆的从幽魂的记忆中退了出来,这幽魂喊的是“乐臣”,“月城”,“悦城”......还是“月臣”,明月臣。